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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那天众声欢腾,整个校园就像一张松了口的渔网,鱼群迫不及待地往外跳。

宋原回到家之后,休息了两天,在七月四号接到了医生的电话。医生问他,能不能五号就来,六号下午他临时要去市里开会。宋原答应之后,就开始准备起来。

学校里有公用电话,从他们每周一次的对话中来观察,宋建国这阵子的情绪非常好。

自从去医院做门卫以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把他的注意力很好地分散开了。

四号是周日,爷俩儿六点钟起了一个大早,宋建国担心去了要抽血,就没吃早饭,给宋原做了一小锅南瓜粥。他们带上身份证、病历卡还有口罩,又收拾了一小袋的药,就锁上门,往车站走去了。

车在原地等着,时刻表显示还有五分钟发车。他们赶上了这一班,预计可以在八点钟到达。

夏天刚刚到来的时候,这条路就成了宋原的固定路线,每隔三天,重复往返,行程机械而冰冷。路的这头,是孤独生尘的家,路的那头,一开始是重症监护室,后来换成了科室监护室,再后来是普通病房。

车程共计有四十七分钟。沿着县道,驶过广阔的麦田、行道的杨树、拱形的小桥;偶尔经过路旁人家的小院,青色的一缕炊烟迤逦升起,又被风镇压着低低地匍匐在屋顶的瓦片上。

晴天,暴雨天,火球一般的太阳,阴沉的黑云,无论何种天气,无论身旁的乘客换了几轮,宋原都雷打不动地继续着他的循环路线。在这条路上,他往往会把目光放在车窗外,他看起来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不久,麦子被收割了,昼夜之间,广阔的金色麦田像水一样忽的蒸发掉了。土地于是显露出松软的、灰褐色的皮肤。

车来了,上车;车开了,车到站。宋原又一次走进医院,沉重地迈出步伐,去迎接等待着他的未知命运。

一天又一天,就那样过了大半个月。

家人该是一个地标,走了很远的路,迷失了方向,顺着地标的指引又回来了;

该是一串井绳,你是那只汲水的桶,每一只桶一生都只分配了一根绳。万一绳断了,桶就只好一辈子漂浮在暗无天日的井上,直到木板腐朽,破碎,顺着暗流被送到最深最黑的地底;

该是一根风筝线,线断了,风筝也失去了下落。

是为命运。

五号这天,再次坐上这列开往医院的大巴车,看着一旁打瞌睡的老爸,宋原心中的冰层慢慢融化下来,绷起的下颌也逐渐放松。窗外的风景以另一种感觉,崭新地呈现在他面前。

没有什么要去担心的,爸他回来了,他很健康,他在恢复中。

我也很好。

我们都很好。

那句话不是说,挺过低谷,往后就是攀升了,我们往后会更好的吧?

宋原问着,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复查手术做的很圆满,仍然是微创,从大腿部切开一个小口子,借此观察脑部的神经血管状态。

医生早早就指挥宋原出去买了两包盐,手术结束后,压在病人的创口上面,起的是止血作用。

不过没做麻醉,宋建国出来之后紧紧皱着眉,脸上残留着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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