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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公子回府(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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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公子手指的方向,再撇开街道上的往来百姓,便能瞧见位身着玄色衣衫的十六、七岁少年,倚在街道对过的墙上,他垂着一头鸦色长发,只在脑后拿一支白玉簪子松松散散地挽了个垂髻。

少年身姿颀长,不知为何却带了半张银色的面具,扣在了他左边的脸上,面具严丝合缝,紧紧地包住了左边眉骨到眼下的地方,连一小片皮肤都不曾露出。

但单从少年露出的右半边脸看来,他容貌委实过于出众了些——眉眼精致,眼窝略深,唇瓣花朵一般粉嫩。只是他年纪小,又要命地长了个尖下颌,乍一眼看上去雌雄莫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深闺小姐偷偷跑了出来。

他抱臂倚在墙上,眼底盈盈的笑意,衬得他那只湛黑的眸子间似有华光流转,再夺目不过了。

有年轻未嫁的女子从他身边经过,便要将含羞带怯的目光在他身上打几个转,又状似不经意地抖落手帕香囊在地上,好叫这“画中人”捡起来时,能记得她们的芳名。

一会儿功夫,街对过的胭脂摊上已经围了一众少女,地上的香帕也落了七八条,可惜少年看也不曾看她们一眼。倒是那揉眼睛的年轻公子,从地上捡了一条干净的手帕擦眼睛。

白衣公子那张本来俊朗的面容,在那一脸胭脂的衬托下便有些滑稽走样了,他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走向那少年,抬手一拳便要打在少年那张带着半边面具的脸上。

少年人在那带风的拳头向他挥来时,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便轻巧地躲了过去。那拳头用了六成力,一时间也刹不住,于是便砸在了少年身后的墙上,疼得那白衣公子龇牙咧嘴,好不痛苦。

“邱哥哥这是做甚么?我可不记得戏耍过你,明明是你自己凑上来要嗅那胭脂粉,才迷了眼睛的……”曲默一摊手,故作无辜道。

邱绪看了看自己擦出血丝儿的手,简直苦不堪言,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我就不该来接你……”

曲默接过他手里那帕子,在邱绪脸上蹭了蹭,替他擦掉了颊上余的胭脂,拱手笑嘻嘻地道:“实在对不住,我给赔不是行了吧?”

但瞧着他那嬉皮笑脸的,哪有半点认错的模样。

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邱绪奈何不了他,只得冷哼了一声,迈步朝前走:“算你识相!今儿晚上我和唐文他们几个,给你备了洗尘酒宴在‘隆丰楼’,你不知道你走这两年,我一个人在国子监陪太子读书,快他娘的憋死了……”

曲默迈开长腿追了上去,学着教书先生的语调,压粗了嗓子道:“你这是甚么大逆不道的话!能给太子——未来的国君伴读——这是件一等一的好事,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祖上荫庇!”

这一下把邱绪逗乐了,他朗声一笑,伸手搭着曲默的肩:“走!兄弟请你吃酒去!”

这顿酒宴排场大得很,邱唐二人和一众世家子弟,几乎是将半个隆丰楼包了下来。这倒不是因为席上坐的人曲默都认识,说来好笑,众人俱是冲着“曲家的小公子”这个名号而来,和曲默本人并无多大干系。

曲默酒量不差,但耐不住人多,个个都想和这个尊贵的公子爷碰上一杯,沾沾曲家的福气。他身边倒酒的小厮也属实太有眼力见儿,不住地弯腰倒酒,曲默杯子里的酒就没见过底,一顿酒席下来,菜没吃几口,倒是晃晃荡荡地灌了一肚子酒水。

得亏曲默每每喝一半,便要趁着人不注意,悄悄将余下的倒在桌子下头,不然现下便要倒在案上起不来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喝得头脑昏沉,走路都磕磕绊绊地。

席散,邱绪吩咐酒楼里的奴才架着不省人事的曲默上了马车,小厮在旁侍候着,马夫扬鞭策马,直奔曲府。

其实曲默是不愿意回府的,他两年前离府时也不是顺顺当当地走的,那时跟曲鉴卿怄气,已经好几天未说话,正好他姐姐要去药庐养身体,他便跟着去了,一去就是两年。

还有一点便是,曲默对自己父亲——身份尊贵的当朝丞相,有那么一点见不得光的心思。

虽说曲鉴卿也并不是他生父,真论起血缘关系亲疏来,曲默应该喊他一声小叔。可老皇帝就偏偏把曲默过继给了他小叔,由是曲默就得老老实实喊曲鉴卿一声“父亲”。

他心里那点腌臜的、见不得人的情愫,便都得憋住了,万万不能露出来分毫。

行程的后半段突然就下起了雨,瓢泼似的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待曲默行至府上时,雨已消了。聒噪的蝉声此刻被另一种更为聒噪的蛙叫所替。

夜深,曲默被小厮从马车上架下来,当即就扶着一旁柳树吐得天昏地暗。末了,酒意散了些许,曲默半眯着右眼,恍恍惚惚间,他似乎是看见了曲江那张老脸在他眼前晃悠。

“江总管?”曲默抬眼问道。

曲江笑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脸,道:“诶!老奴在呢!小公子您回来了?”

曲默随便一伸手,就拿袖口抹了抹唇边酒渍,扶着小厮,懒洋洋道:“我这可不回来了么,劳您记挂了。我阿姐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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