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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衔环(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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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道:“公子,救你并非我一人,还有陆英陆大哥,他乃重明谷的医士,现下在主帐那边为你寻找解毒的药方,过些时辰回来……你身上的伤,便是他为你医治的。”

谢阑闻言这才察觉亵衣已换过,低头便看见胸口隐约露出的雪白绷带,瞳仁微微颤抖,手不由自主攥住了裘衾的印花缎面,秦沧翎只柔声继续道:“我们二人受天山派霍大侠所托,多方寻察,但当时因不知确切情报,入燕后兵分两路,霍大侠去了位于东京雍岷的铁画山庄,而我们则潜入了上京临璜的靖康宫,寻到了公子你。为躲避追兵避入宛郁——现下乃是罗鹄部,斛薛左都侯所辖之地,虽冰雪封路,但我自幼便常来罗鹄,有骨力可汗和斛薛左都侯的庇护,此处十分安全。待春至,我们便可再返大梁。”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放在谢阑的膝上。“这应是你当初遗失的簪子罢?现下物归原主。”

精雕细琢的白玉龙船栩栩如生,折射着羊脂白玉润泽光华,谢阑眸光闪烁,默然半晌。良久,他拣起玉簪,打开簪中的机扣,将内里的东西悉数取出展开。

“少侠高义,此簪内有银票金票数张,几份江南的田地房契,谢某一介无用书生,无他法报答,若少侠不弃,万望收下。”

秦沧翎一愣,下一瞬,脸腾地涨红,抽回手断然道:“我不收”

谢阑神情微滞,当他生气了,有些无措地抓紧了手中散乱的钱票契纸。

秦沧翎语气急切:“我救你时,便没有想过要什么答谢,你如今把这些给了我,你怎么办?你凭什么安身?你就没有为将来打算过吗?”

谢阑自幼生长洛京,从小走的又是中规中矩诗书立命的路途,亦不曾离家游学,对江湖事知之甚少;然而棠溪秦氏、白岳慕氏、庐州即墨,江南三大武林世家的赫赫威名亦如雷贯耳。百余年来,以秦、慕、即墨为首的江南武林掌控秦淮水道漕运,同朝廷分管盐引矿榷,十四州下三十六郡商行镖运莫不庇护于四渎八盟;现江南布政使司鱼鳞图册上万顷良田,与每年流入户部国库的巨额商税,所谓富可敌国,莫过于此。

秦沧翎官话中带着一点吴音软调,现下帐内陈设并不张扬,然而光是搭在腿上的这张裘衾,缎面的细绸已是不逊梁宫中的料子,缝接的兽绒更为银狐毛;忆起谢黎曾告诉自己,少年乃天下第一剑派掌门亲传,加之在罗鹄这尊贵地位,定是秦氏嫡支中人,自己这些钱财,怕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罢。

少年却突然接过了他手里的钱票地契,细致叠放卷好,复又放入簪内合上,塞回谢阑手中。秦沧翎低声道:“公子,你若真心想要谢我,可愿明年春雪化后,随我回一趟师门?”

谢阑双唇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问,点了点头。

紧绷的精神蓦地一松,得了他的承诺,秦沧翎整颗心都好似白鸟扑振翅膀飞了起来,话语不自觉地带了上扬的尾音:“公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哦,你出了这么多汗,我帮你烧水洗沐罢。”

谢阑垂下眼帘,只低声道:“永安侯府的谢阑,早在昱王登基前便已是死了……如今谢某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如何担得起少侠这声‘公子’?”

搁在小腹上的双手突地被抓住,少年急切打断道:“那好!不过称呼罢了!那你也不要再叫我‘少侠’了,我还没有取表字,你跟师兄师姐陆大哥他们那般,唤我‘阿翎’罢。”

谢阑愣了愣,终是微微一笑:“好,阿翎,不必麻烦你了,我用热水擦擦身便好。”

他不知已有多久不曾这般发自真心地笑过了,仅仅是唇角稍稍勾起,秀美眉眼却都舒展开来,身周的病气也霎时消散了大半,好似寒枝上的花苞在冷春微雨中绽开,直将秦沧翎看得失了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多年前落英花海碧波中,惊鸿照影,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怅惘,失而又复得时欢欣雀跃,得知他所受苦难时心疼如绞,此刻丝丝缕缕交织缠绕,勒得胸口隐隐闷痛,几乎窒息。

终克制住自己,少年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想起了什么,掩饰般拉开床下暗箱,翻出一套叠放齐整的干净亵衣,递与谢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这套里衣是阿娘在我离家前给我缝的,不过我嫌火蚕丝太热,一直没有穿,你沐浴完后就穿这套罢。”

将谢阑扶起到了西北角折扇屏风后,只见一只半人高的宽大浴桶。浴桶以大张银片裁后铆贴木胎而成,为着冬日盥洗保温,内里已盛满了净水。少年探手在微凉的水中搅了搅,闭目默念心诀,真气至掌心流泻而出,幽幽白芒一闪而逝,不过片刻功夫,水面上竟腾起蒙蒙热汽。

谢阑也伸手在水中撩了撩,讶然发现水温已是滚烫了。

秦沧翎打开了一旁立柜,转头望向谢阑,见他吃惊看着浴桶中热水,不由抿唇轻笑,道:“阑哥哥,发膏、鹅胰和面皂你喜欢什么香味的?佛手、沉香、青木?玫瑰与樱桃花,还有罗鹄才有的缇奴薇尔、琪诺拉……”

谢阑听得那声“阑哥哥”,身子略微僵硬,却只抬头朝秦沧翎微微一笑:“都好,我都喜欢的,阿翎你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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