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1 / 2)
又是一次分别,长亭外,日暮夕阳。
他跟在那个人身后,走走停停,相送十里,想用一切办法将他挽留下来。
“当真要走?”季承鄞不甘心的再一次问道,“就不能留下来吗?”
晏玖摇头,“这里不是我的归途,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都快忘了回家的路。”
“你的家?”季承鄞不明白,“你的家不是在京城么?”
晏玖没有回答他,只让他莫要再送,“回去吧,从前与你聚少离多,次次都有归期,这次与君一别,再没有归期了,不必等我。”
季承鄞急切而茫然,他想要挽留这个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将他留下。
他想不顾一切的拦下他,将手中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变作筹码将他绑住,可是他舍不得。
晏玖那么不喜束缚,他若强行留下……这个人大约会恨他。
季承鄞还想再说什么,看到晏玖释然喜悦的表情突然间说不出口。
他是那么高兴,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从未见过晏玖那样的笑容,他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能得几许松快。
季承鄞突然间不想逼他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是让他离开自己又如何?只要他握着这片山河,晏玖就还在他手中。
人生百年,何其漫长?这人性子疲懒,如果不是世道逼迫,他也不会跟着自己闯这乱世山河。
与其在朝堂上消磨他的心志,或者囚禁于深宫,倒不如放手让他逍遥一世……等他退下这王座,以后还能与他打马同看这山河。
他在短短的瞬间做了无数种可能,每一个能留下晏玖的手段都会让他们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
比起晏玖憎怨他的表情,他更想看晏玖对自己笑得模样。
他舍不得。
想通这一点,季承鄞不再阻拦,忍着万般不舍,看他策马远去,逐渐消失在长亭古道尽头。
内心苦涩又心酸,这个人当真是心狠,连回个头也不愿意。
但他没想到,这一分离,是永别,任他后来费劲余生的力量去寻找,再也寻不到晏玖的踪迹,更令人生怖的是,身边所有人都开始逐渐将晏玖的存在遗忘,包括他的妹妹晏宛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兄长。
季承鄞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将关晏玖的记忆,逐渐遗忘。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又那么平静,毫无波澜,这个世界上,能记得晏玖的,只有季承鄞,到最后他都有些惘然,觉得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晏玖是谁?谁是晏玖,为什么查不到这个人?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他……他痛苦不堪,却又无法忘怀,最后用尽一切势力去查这个人,想要证明一切都不是他的妄想,这个人曾经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存在于世间。
可是他失败了,以君王之势,翻遍整个九州,都没有找到有关晏玖的蛛丝马迹,余生都在用来抗争本能,不愿遗忘。
如果连我都忘记了,那个人岂不是真的不存在了?
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梦到与他分离的那一天,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从梦中惊醒,醒来时懊悔为何当初没有留下他。
梦醒后便再睡不着,独自登上高楼,遥望那深幽远方,心中想的是那人又在何处流浪,他知不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他。
年轻时候还好,人老了总喜欢回想过去,他在记忆长河中,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的记得晏玖的音容笑貌,故人容颜依旧,还是当年风华正茂,唯有他垂垂老矣,身体腐朽。
突然间有些不甘心,还很害怕。
他再也没有几年可活,只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一面,季承鄞变得昏庸迷信,佛也好,道也罢,祈求或者招魂,什么荒诞事他都做了个遍,群臣劝阻,他不昔大开杀戒也要达成所愿,开始迷上求仙问道。
听闻仙人长生不老,法力无边,他成了仙,可授自己不老容颜,腐朽肢体青春鲜活,再见到那人,他也一定还是当年的模样,人间寻不到他,那就天上地下的找,总会找到的。
天上玉京,仙人抚顶,地狱白骨黄泉一切,总有他的痕迹。
季承鄞就连平日的穿戴,也是往年轻时候的模样装扮,全然不顾旁人看他疯子。
他凄凄惶惶,执念入骨,更疯癫不止,谁又知晓一生堪称英明神武的帝王突然疯疯癫癫,仅为一人如思如狂。
折腾来折腾去,一切都是虚妄,人生弥留之际,他握着当年晏玖送给他的泥陶人偶,憾恨闭目。
——
季承鄞疲倦的睁开眼睛,一向鲜活有力的身躯突然变得僵硬麻木,仿佛已过垂暮半生。
他只觉得梦中一切荒谬。
他同晏玖,两次都不得善终,前者生死相隔,后者求而不得。
他为什么会做这些莫名其妙的梦?季承鄞从不信轮回或者奇奇怪怪的预言,作为玩弄权术的帝王,他曾利用过这些手段迷惑天下百姓,获得声望,一切都是人为制造,他怎会信那些东西?
那些梦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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