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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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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子抽空点头,表示愿意。

“要爬山呢,她那小胳膊腿,哪里爬得上去。得额外多雇轿子,上去了,也指望不上她什么。不如别折腾了。”

兰宜嗓音低柔,再度驳回。

翠翠停了动作:“那奶奶就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我和大嫂早上去,下午就回来了。”

兰宜坐在灯下,昏黄灯光勾照出她的脸庞轮廓,与在京城比,她的脸色明亮了一些,但仍然清瘦,透着脆弱的同时,又矛盾地显出两分锐利来。

翠翠迟疑了:“奶奶看上去是精神了不少——真的一天就回来了?”

兰宜肯定点头。

“那,好罢。”

隔天是四月十三,离仰天观道场还有五日,是兰宜和纪大嫂约好了出行的日子。

其实杨文煦本可以陪着一道去,他倒也不是不愿意,但兰宜在姜姨娘来送果盘时提前漏了口风,于是,睿哥儿的水土不服之症就又“复发”起来了,兰宜为自己的身体祈福固然重要,但求仙拜佛之事终究有些虚无缥缈,幼子的康健却迫在眼前,小有波折之后,兰宜就独自出门了。

碰面时,纪大嫂颇为失望,她以为说不定可以赚到杨文煦一起去的:“妹夫真是,他又不是大夫,留在家里有什么用。”心气不顺之下又挑剔,“怎么连个丫头也舍不得叫你带。”

兰宜半合着眼,并不应答解释。

纪大嫂不敢说得狠了,一时隻好自己住了嘴。

她们出门早,太阳升起时,轿子颠簸着已到了城门口,出城再行了七八里地,就到了仰天山的山脚下。

仰天观坐落在半山腰上,从山下望去,依稀见得浓绿林木里掩映着的宏伟建筑。

这时候日头已经高高升起了,初夏的阳光洒满山野,青帷小轿沿着辟出来的一条石阶颤巍巍地往上行,一路散心游玩的,上山进香的,摆摊卖香烛茶水的,都不少,织出熙攘画卷。

“仰天观是青州最出名最灵验的道观了,”山路行得慢,纪大嫂闷在轿子里无聊,把轿帘掀开,又开始说起话来,“等进了观,大妹你不如顺道去碧霞娘娘座下求道生子的灵符,你要是有了,那才是杨家的嫡子长孙,凭那姓姜的贱人再生十个八个,都得往后站。”

兰宜道:“不用了。”

她声音隔着轿帘传出去,又轻又冷。

其实不用纪大嫂来给她介绍仰天观的种种,她是本地人,还未随杨文煦进京时,来过观里,上过香,并且,还喝过那所谓生子“灵符”的符水——味道之古怪稀奇,以她两世为人,事隔这么多年,都未全然忘怀。

纪大嫂又碰了个钉子,很是不悦,待要回嘴,忽然一拍大腿,她想起来了,这事在她的记忆里没那么久,当初正也是她陪着兰宜来的,兰宜吐得差点下不去山,好容易回去了,到家又病了一场,纪大嫂听说了去探望,吃了还在世的杨太太好一番排揎,话里话外说兰宜不中用,病秧子美人,动不动卧床,卧又卧不出个蛋来——那时候杨文煦刚中了举,杨太太扬眉吐气,把因把姜茹塞给儿子作妾而受的一些亲家闲气变本加厉地还了回去,而陆家无力抗衡,只能出逼兰宜喝符水这种病急乱投医的昏招。

“你那个恶婆婆,幸亏死了,”纪大嫂悻悻地道,“我看她就是遭了报应,大妹你在外面不晓得,你公公闹着要为梅红赎身时,你婆婆就气得要命,把娘家人都从乡下拉进城了,有什么用?梅红该进门还是进门了,那窑子里出来的女人多厉害呀,不过两三年,就把你婆婆气死了——嘿,她总说咱们家小气不容人,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怎么就不能大度一点儿呢?!”

兰宜安静听着,没有随同附和。在她的记忆里,杨太太已经死了两次了,婆媳再多恩怨,人死灯灭,过去了也罢了。

但还有人活着,并将越活越好,没遭到该有的报应。

她就要做他的报应。

临近山门,过往行人逐渐少了起来,原来仰天观为了预备几日后的道场,已经不接待普通的香客了,不过像纪大嫂这种能连抢好几日头香的大主顾,还是可以破一破例的。

纪大嫂下了轿,率先上前,向立在门洞里的知客道士说了几句话,那知客便颔首行礼,退后让开路来。

轿夫和轿子未被允准入内,只能留在外面,纪大嫂带着丫头和兰宜往里行去。

观内比之平日要冷清许多,少了香火鼎盛的气象,倒显出建筑的恢弘玄妙来,纪大嫂常来常往,路途很熟,路过左殿供奉的碧霞元君时——元君娘娘的道场本在泰山,因传说有个去病送子的神通,广受天下善男信女的崇奉,观里也专辟了一处殿宫,往日迎客时,这里总是最热闹的所在。

纪大嫂瞥了眼,不死心地怂恿兰宜:“大妹,便去烧一炷吧?说不定娘娘见你心诚,愿意显灵了呢。”

兰宜仍旧摇头。

有过死而复生这一遭,她对鬼神之说不敢说不信,但她的心不会诚。

她根本不想再求什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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