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 / 2)
杨家住的不是从前那座窄小的四合院了,新帝赐下的带花园的三进大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新采买的小厮丫头人人喜笑颜开。
无论是宾客还是下人,谈论的都是刚迎进门的新妇,没有任何人提起曾经的原配旧人。
当年吊唁的女宾一语成谶,兰宜真的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隔着红烛映照的窗棂,兰宜眼瞳滴血,她才明白,她原来真的是个厉鬼,滞留人间,是有冤未诉,有仇未报。
心间蕴着一腔陈酿般的恨意,兰宜提起手来,握拳成爪,向窗棂里那个高挑熟悉的身影抓去——
“奶奶,奶奶快醒醒,是不是魇着了?”
有人担忧地轻轻摇晃着她,又锲而不舍地在耳边呼唤着她,陆兰宜心头一颤,如从高处坠落,忽然惊醒过来。
“奶奶,你终于醒了。”探进纱帐内的圆脸丫头惊喜道,“奶奶睡眠一向浅,今天却怎么也叫不醒,手还一直在抖,可是吓了我一大跳。”
陆兰宜怔怔地和丫头对脸望着,她认得,这是她的陪嫁丫头,叫翠翠,她病亡后,翠翠气不过,顶着杨文煦吵了一架,被杨文煦恼怒撵了出去,她不能离开杨家人周围,不知道翠翠后来怎么样了,去了哪里。
然后她才想起顺着翠翠的话在枕上侧头,看了一眼自己露在被子外的右手,蜷缩着,苍白而无力。
兰宜动了动手指。
她能感觉到使力后的疲惫,那不是在抖,是她以为——
里面应该捏有杨文煦的心臟。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实空空如也。
太遗憾了。
没有来得及。
“奶奶,起来漱漱口,先把药喝了吧。”翠翠手脚很麻利,往她枕后塞了一个迎枕,把她稍微扶一点起来,端来温水青盐,熟练地简单服侍她洗漱后,再端来一碗药,舀起大半杓喂给她。
陌生又熟悉的草木苦味渐渐唤醒了陆兰宜的意识:
奇怪,她水都不用喝的一个厉鬼了,为什么还要喝药?
……
兰宜用了两顿药的工夫,接受她重生回了病亡前一天的现实。
翠翠很高兴,在屋里一旁转悠忙着一边念叨:“奶奶今儿精神好多了,药都能喝下去了,一定要大好了。”
做鬼的日子久了,兰宜对于生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依稀记得她最后几天已经意识不清,喉间失去吞咽能力,药喂下去就往外流,翠翠急得呜呜哭。
但究竟是不是这样,她实在也记不清了。
与此相对应的是,兰宜对于自己死后所看见所知晓的事情,倒都记得真真的,一件也不曾忘掉——
“翠翠。”她虚弱低唤。
翠翠听见了,连忙过来:“奶奶叫我?”
“你到门口去看着,有老家来人,立刻领进来见我。”兰宜声音低微,眼神定定地吩咐。
翠翠不愿意:“奶奶病得这样,我得守着奶奶,再说,没听见说老家要来人呀——”
“我快要死了。”兰宜打断她,“想见一见老家的人,你去守着。”
“……”翠翠的眼泪一下被激了出来,在翠翠看来,陆兰宜前两天已经喝不下去药了,今天才终于好了一点,重病之人想一出是一出,许些没道理的愿也是有的,她要是顺着,陆兰宜的病说不定能再好一些。
当下不再违逆,出去叫了小丫头进来守着,自己擦了擦手,匆匆忙忙往外去。
陆兰宜安静地躺着。
才说的那两句话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的眼神重新涣散,四肢都沉重到不大听指挥,因此反而又生出一种轻飘感来,好像她的灵魂再度飘了出来,俯视着奄奄一息的自己。
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她应该很快又要死了。
兰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短暂得回这一日寿命,但令她高兴的是,她终于能做一点她很久以前就想做、但压抑着不但不敢甚至连想都觉得是罪过的事情了。
天近黄昏,春日里的夕阳向窗边地下铺进些许余晖,温暖而柔和,陆兰宜无心欣赏,只是想,天还没黑,那就来得及。
门外此时有动静响起,听着不像是翠翠回来,兰宜便没有理睬,小丫头看了看她,犹豫地出去了,一会进来回报:“奶奶,姜姨娘带着大哥儿,大姐儿,二哥儿来给奶奶请安。”
其实不用她说,随着那动静的接近,兰宜也听出来了。
三个孩子在一块,是很难安静不说话的。
兰宜出了片刻神,用刚攒出来的一点力气道:“叫他们进来吧。”多几双眼睛见证也好。
小丫头惊讶了一下,陆兰宜不愿见人已经快有两三个月了,姜姨娘每日都来,进不了正房,就在门外站一会,尽到心意再走。
下人们可以阻止姜姨娘进房,总不能连门外也不叫她站。
小丫头再度出去,很快把姜姨娘一行人带了进来。
行在中间的姜姨娘穿一件月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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