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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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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二折 铜头铁额,陌路情真

“禁牙独木”蔡南枝在越浦近十年,之前在小清河、祈州等地任捕快,资历一向清楚明白。

外地捕快想升调越浦,除须彻查三代身家,还得备妥白银打通关节,才能让自家卷檔出现在大人的案头,也不保证能成——毕竟越浦地广人稠,三川彙聚,别的没有,就是事儿多。上头也想任用能吏,免得事到临头没个好使的,倒楣的还是自己。

奉公清白的蔡南枝,自无打通关节的余钱,靠着屡破大案累积名声,尤其在祈州时,曾有一伙作风野蛮、自称“血纹十九煞”的悍匪,公然入城劫掠,当街淫辱杀人,招摇过市,目无法纪;衙门的马弓值未敢撄其锋,连州官都躲回自家宅邸闭门不出,以免成为匪人的目标。

蔡南枝独力追踪血纹十九煞,带回一挂十九枚头颅的麻绳串,以及一身惨烈伤痕,自此名声大噪,被越浦城尹破格擢升,收入幕中;要不多时接任总捕头,至今将届十年。

与蔡南枝同事过的捕快,不以为蔡老总是那种见微知着的神断型,他是踏平现场千百回,不屈不挠,凭毅力破案的老派作风,由此更得衙差们敬重。担当若此,老总公余绝不应酬、毫无情麵可讲的毛病,上司下属也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不以为意了。

违命侯这番话,就算当着全衙门的麵说将出来,十个裏怕有十一个不信。然而蔡南枝隻抿嘴不语,两隻粗厚大手攒紧成拳,捏得格格作响,浓眉下的铜铃眼死盯着足尖三尺前的青砖缝,目光像要插进地裏似的。

最初,封有“赤尖铜额应伏法”字条的黑函是放在他家的书案上。

蔡南枝的俸禄请不起婢仆,家裏也没有间置的空房,隻一位同裏老嬷嬷隔三差五来帮忙打扫洗衣,给点零钱干肉便能打发。所幸老妇人并不识字,以为是衙门公文,连碰都不敢碰。

过没多久,黑函又出现在床头、院裏小几……直到在衙门案上看见那熟悉的褐纸粗封,蔡南枝终于明白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来到越浦之后,他和贺老四——现下得管叫雷门鹤雷四爷了——在公开的场合见过几回,老四对他使了眼色,蔡南枝装作不知。贺老四向来是他们中最聪明的,料他无意叙旧,不曾私下来找,仿佛两人真是陌路,此前未曾相识。

但主掌三川第一大帮、身为越浦五大家门麵的雷门鹤,怎会没须用越浦总捕的地方?老四却始终没来过,说不定还挡过他人欲寻的门径,蔡南枝总能维持他两袖清风、一穷二白的小日子,罕受打扰。

光是这份“形同陌路”的心意,他便很承贺老四的情,隻消几位太保别闹腾太甚,蔡南枝多半视而不见,任手下收赤炼堂的黑钱办事。

黑函恫吓不是贺凌飞的作派,蔡南枝不想为此打破“绝不接触”的铁律,徒然把自己投进旧日梦魇的黑窟窿裏,与十五飞虎、赤尖山等亡灵纠缠不清。他未向贺老四求援,默默接受黑函的指示,趁吴老七等人下工后潜回衙门,于内监的天佛图字间描入术法符箓;今日更向有司告假,携火号埋伏于此。

“为防尊驾动什么歪脑筋,”违命侯的声音又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本侯须得据实以告:早在术法封闭大院前,这位躲在南监裏的总捕大人就被本侯发现,颈后挨了一下不省人事,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该听的不该听的,蔡捕头是既没看见,也没听见。

“尊驾若不信,尽管找蔡捕头问去,什么时候往哪裏找我不管,但蔡捕头要缺了一丁半点,或被我知道吃了什么零碎苦头,尊驾这笔生意的预付,本侯绝对如数奉还,教你知道那叫一个值。”

黝黑的山村少年以扇掩麵,露出精光暴绽的眼睛,刹那间竟教人难以逼视。

“蒲宗做生意,标准隻有一个,就是本侯高兴!什么叫在江湖上立足,蒲轮瞽宗几时在江湖上立足过?连这都不知道,找蒲宗谈个屁!”

殷横野麵色阴鸷,眸光一霎数变,阴晴不定。

违命侯敢撂话,代表蔡南枝这条线已无追索的价值。

蒲宗未必是欲保其人——区区一名过气匪寇,哪裏值得蒲宗之主翻脸讨保?违命侯的话乍听霸气,实则硬中带软,更像划下一条红线,暗示对手不得轻越,遵从则两造相安。这是以战逼和之意,“和”才是彼之所欲。

而这条红线,怕连桑木阴也一并划了进去。与这场鉴真辨伪的试验之战相关的所有人,包括马蚕娘、聂冥途、蔡南枝,以及越浦衙门一干人等,都是违命侯划定的禁区,不逾此限,蒲宗便不会站到殷横野的对麵,在越浦接下来的纷争裏继续旁观袖手,一如往昔。

马蚕娘便未死,在萎珠的秽染下肯定讨不了好,否则早在此间等自己,一偿新仇旧怨。萧谏纸那厢少一名峰级战力,不算偏离计画太远——殷横野评估损益,决定接受媾和的提议。

“宗主有言,无不凛遵。就此别过。”双掌交迭,微微一揖。“请。”说着转身行出,并未施展峰级身法,不高不矮、毫无特征的背影转出衙门,转瞬便消失在人群中,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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