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3 / 3)
纵听不全,也能听见那些駡他的字眼。
这就罢了,方才那胖车夫一番话,更如响亮的一巴掌,打在徐家脸上。
而围观众人,竟纷纷为此交好!
一个无理取闹的车夫,地痞无赖似的,竟也如此放肆!
徐太师只觉怒气往上翻涌,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气得几乎头晕眼花。
眼见自家车夫还要争辩,他也知道这般情势下,再占理也駡不过人家——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方蛮横无礼,指桑駡槐,完全没打算就事论事。但若就此灰溜溜地离开,那可就更丢人了,被人传成笑话,令太师府颜面扫地,那些盯着他的人必定会趁机发难。
徐太师思来想去,强自压着恼怒,掀帘道:「去请巡查的人来。」
谁知话音未落,对面车帘微动,像是能听声辨音一般,高声道:「对面莫不是徐太师?」
声音清亮,加之露了真容,立时引来众人目光。
周遭有一瞬的安静,徐太师哪能躲回去,定睛一看,眼前虽然昏花泛红,却也勉强辨别出来,那是个御史——将弹劾他的奏书传成名篇的那个尖嘴猴!既是仇人狭路相逢,那么今日之事,显然是对方蓄意而为了。
徐太师鬍鬚都在颤抖,想开口斥责,嘴巴却仿佛不听使唤,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那憋闷渐而化为怒气,火苗似的窜到他四肢百骸,胸口憋闷得隐隐作痛。
对面那御史倒是气定神閒,轻描淡写地将胖车夫责备了几句,而后话锋一转,当众提起了徐太师的行径。
说太师之尊,不止在为皇上授业之功,亦在为天下表率之德,可惜徐太师立身不正,德行不修,仗着皇帝恩宠和自家权势,竟对一位十四岁的少女赶尽杀绝,极尽污蔑造谣之能事,手段着实下作卑劣,不配为人。自家车夫虽隻草莽之辈,大字不识半个,却知仁义礼智信五个字,纵言语粗鄙,讲不出大道理,更无满腹经纶,却从未存心害人。
今日之事,本是车夫不知世间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为徐家欺辱少女而愤怒不平,不吐不快,幷非故意不敬,请太师见谅云云。
他说话时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声音清越,周遭人暗自点头附和。
徐太师纵想争辩,也是满腔怒气颤抖,声音微弱,轻易被他打断盖住。
如此一来,闹事长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御史出口成章、字字句句皆戳着徐太师的德行名声,虽不吐半个脏字,态度也仿佛解释劝解,却駡得酣畅淋漓,将太师贬得连个粗莽车夫都不如。
众目睽睽之下,徐太师只觉那言语如刀,字字砍在他脸上。
而周遭百姓的目光和议论声,更如滚沸的煎油,令他无地自容。
他脸上涨得通红,只觉眼前血雾越来越浓,双手颤抖得近乎麻木,嘴唇翕动之间,对面那尖嘴猴的脸越来越模糊,连周遭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羞耻恼怒如鸣雷般在耳畔轰隆作响。满腔的言语吐不出来,憋在胸口,闷得人没法呼吸。
竭力外吐时,出口的却是殷红鲜血,洒在花白鬍鬚上。
胸腔里疼痛尖锐,他连着呕了几口血,满脸涨红化为青紫,晕倒在车上。
车夫吓得脸色煞白,满嘴里喊着郎中御医,手忙脚乱地往府里送。到得住处,便只见徐太师胸前满是鲜血,早已人事不知,没等御医赶到,便将两腿一蹬,活活气得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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