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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问道,记得府中刚走了一批戏子,大门一共放了多少人出府?

昨今两日出入谢府的,除了厨房走卒、采买丫鬟、温家大哥儿,还有就是那一批群玉阁的戏子。

账房掌事诚惶诚恐,详细将拨银的单子奉上给谢灵玄。大门守卫言道,一共放了戏班子的一十二人出府。

汐月等人都记得清楚,戏班子一共有十一个人,此番凭空多出一人,定然就是夫人了。

可问起守卫,守卫只记得那些戏子是群大花脸,穿着戏服,都是男人,却并不曾看见温初弦那般的女裙钗。

事情看似陷入泥淖中,毫无头绪。

已近戌时末,夜色浓得如泼墨。

水云居内散乱的人影,如一团团张牙舞爪的黑色火焰,在躁动的空气中来回来去晃动。

惨淡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谢灵玄对月静然伫立,手心握有慈悯的佛珠。

屋里屋外虽黑压压跪了几十人,但谁也不敢吱一声。

明明公子没说什么,也没罚任何人,不知这揪心的恐惧从何而来。

群玉阁的戏班子老板等十人被连夜擒了过来,丢在冰冷的青砖石上。

老板一辈子都是卖艺的本分人,万万没想到,因为一个临时收留的话本先生,就闯下如此祸事。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都是那话本先生,说是要带妹子出府,所以才多了一个人,小人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欲找班子里那位姓萧名游的话本先生,可他却也和温初弦一样蒸发了。

一同被叫来问话的,还有芳姨娘。

芳姨娘是谢公爷那边的亲戚,一个孀妇,无依无靠,漏夜被遣押至此,如何能不心慌。

谢灵玄叫人给芳姨娘赐了座,如今水云居的乱子,姨娘也看见了。您若知道些什么,还请据实以告。

他不曾对长辈无礼,面容还是谦卑恭顺的,却自有一股看不见的威势在其中。

芳姨娘误信了温初弦的话,以为昨日她只是与娘家哥哥相见,否则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纵容内府女眷与外男同处一室。

她本来还纳闷,那在边疆历练过好几年的温小将军,怎么就变成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了?

这一疑点,她当时就该深究的,现在想来着实后悔不迭。

芳姨娘战战兢兢,不用逼问,就把知道的一切吐了个干净。

温初弦原对她们母女俩有大恩,她这么做颇有恩将仇报之嫌。但芳姨娘更怕谢灵玄迁怒,耽误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只得卖了温初弦。

临了还特意强调这一切都是温初弦自己的主意,她被蒙在鼓里,可和这件事一点干系也无。这倒不算扯谎,她确实提前不知道。

谢灵玄沉吟片刻。

迄此为止,事情算是捋顺。

他还以为她能用多高明的手段逃跑,没想到只是靠着笼络人心,用点子小儿科的障眼法罢了。

若非他有意放了水,故意选在这时候出远门,她这拙劣的计谋还真混不出去。

只是他已再三挽留过她,低眉顺气,软语央求,她却还是要和一个野男人私奔。如此决绝,着实令人悲伤不禁。

冥烟寒色,在他眸底隐秘而冰冷地燃烧。手中连珠转动的佛珠,空余一片愚慈。

长公主听闻云渺和芳姨娘闯了大祸,急匆匆地往水云居而来。

她内心深处恐惧会闹出人命来,所以想劝玄儿一劝可这念头一浮出脑海,连她自己都被吓一跳。

她为什么要这么往坏了想玄儿呢?

玄儿从小到大都是温良恭让的,又怎么会杀人,真是杞人忧天。

到了水云居,果然见一切平静,下人们正在洒扫收拾,并未出什么大乱子。

芳姨娘被妥善送回房了,就连本该受责的云渺、汐月等人,也一切如常。

长公主苦笑一声,自己近来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谢灵玄瞥见了她,喟然道,大半夜的还惊动了母亲,着实是儿子的罪过。

长公主恨恨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母亲说?母亲替你拿主意。那温家的庶女也真是水性杨花,竟敢做出私奔这等丑事来。待将她追回来,我谢家便送上一纸休书,叫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谢灵玄神色隐晦,儿子与她的婚事是陛下御赐的,怎能说休妻就休妻。若有过错,也一定是儿子的过错,儿子会把她追回来,劝她回心转意。

长公主闻此真是泄气,深恨谢灵玄这软塌塌的性子,真是和她年轻时一点不像。劝那女人?那女人都做出这等丑事了,若不休了她,谢家门面何在?

谢灵玄扶长公主坐下,见她愁蹙蹙的烦闷不可当,便故意霁颜说起另一桩事引她注意力。

方才和云渺闲谈了两句,才知道云渺本非奴籍,她失散的父亲原是商府的贤大老爷。儿子想她侍奉儿子一场,如今既有了亲生父亲的下落,儿子得帮她相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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