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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你也不想想,有这么简单的事吗?靠出卖身体来换钱……我连说出这样的话都觉得脏。你生下来是一个男的,难道以后只要一遇到事情,就上赶着脱衣服?你羞愧不羞愧!你爸爸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坏。”
一直安静着的周立君这时倏然站起身来,厉声道:“别说了!”
他走过去拉起低着头的宋原,一边强硬地把他往外扯,一边说:“你回去。”
赵小宾不看此景倒也罢了,一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场面,不禁柳眉倒竖,刚要骂他,却见宋原下死力挣开了手上的桎梏,说你别管,说完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垂下的手指顿时带出一连串湿润的水迹。
周立君在心中浩叹一声,他转身面向赵小宾,目光冰冷,一字一句地说:“你明明知道,都是我的主意。”
赵小宾以完全不落下风的冷硬回道:“他也不无辜。”然后,她提醒道:“你可别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
周立君身形微闪,他闭上眼睛,点头道:“我记得。”他转向宋原,目光逐渐柔软下来,春冰化暖,百燕回巢,他说道:“宋原,你别在意她说的话。别担心,你爸爸好好的,他加入了我们家一条运输线,跑完货就回来了。”对着宋原看过来的略带迷茫的眼神,和那双眼里残留的湿意,他有些语塞,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你不喜欢我了,我心里很难过的。以后在学校你别躲我,我不纠缠你了。钱的事情你也放心,我妈和镇上政府合办了一个教育基金,你成绩那么好,肯定一申请就能通过。等明年上了大学,你要是没那么讨厌我,我再去找你,好吗?”
这是他和赵小宾双方折衷后得出的结论,看起来似乎是皆大欢喜。
宋原乍然接收这么多信息,心里那股茫然更胜了,老实说这段话给他带来的冲击远远没有赵小宾一开始拼头盖脸扔下的那段责骂来得强烈。什么运输线、不纠缠自己了、教育基金……一团乱麻。只有时间的紧迫感从始至终依然悬停在他的头顶,一看墙上挂着的钟,发现居然已经七点五十了!宋原对着赵小宾鞠了一个躬,说那我先走了,而后急匆匆地跑去门口穿鞋。
赵小宾的背已经没有那么直挺了,她有些疲累地松缓下了肩膀,对着宋原说道:“我让小王来接你。”
宋原惶恐地说:“不用不用,我走回去就行了,没有那么远。”
赵小宾杏眼圆睁。她跟周立君长得不太像,周立君总有一股疏懒的漫不经心,而她却紧绷地像一张弓。她轻叱道:“路上这么多雪,有车不坐你要步行?”
面对着那张既像教导主任又像妈妈的神态,宋原感到自己的后背起了一阵轻微的战栗,他很想对那张脸恳求:“请你别对我生气。”
最终他屈服了,说道:“好,我坐车回家。”
车来得很快,宋原到家之后也才八点刚过十分。送走王哥之后,他两三步上了楼,给宋建国回电话,
而这边厢,他离开之后的周家,周立君伏在沙发上,像一块布一样睡倒,他说:“妈,你满意了吧?我这样叫不叫回到正路?”
赵小宾又沏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啜饮着,她说:“还要往后再看。”
周立君没说话。天花板的吊灯因为亮到刺眼,刚刚被他关了,这时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泛起一阵温软的光的涟漪。
俄顷,他对着阳台外面那些辉映于水杉枝条的残雪中星星点点闪烁着的霓虹灯,轻轻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暂停的刹那,脑海中再次浮现的那个场景使他猝然失语。宋原脸上、手上,水迹宛然。
再开口时声音艰涩。
“你伤害他。”
……你伤害他让我心如刀割。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因为赵小宾明显不喜欢他表现出对宋原的过度在意。尽管说好了,等上了大学就不再约束他,但是赵小宾从未掩饰过对自己和宋原这段关系的厌恶。为什么,是因为他给过宋原钱,所以就属于她绝对不能原谅的包养关系?她不是也知道,自己就是她所厌恶的包养情人的产物吗?
赵小宾实际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生母当年是父亲包养的外室。怀着孕的赵小宾有一天得知了这个消息,而后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变了。周立君的母亲因难产而死,仿佛是为了公平一样,命运之神拿走了赵小宾肚子里的孩子。
短短几语就说出了上一代人之间的纠葛,但背后的血雨腥风远远不会这么简单。父亲受不了两条生命的代价,更受不了越来越歇斯底里的妻子,带着一半的财产偷偷离开了家,过了几年在外面重新组建了家庭。狡猾的父亲从海一样厚重的罪恶感中抽身而去,独留赵小宾一个人面对难以排解的丧子之痛。
被赵小宾接手抚养的前几年,也就是人生最漫长的童年,周立君从没有过那么绵长无际的孤独。赵小宾几乎不和他说话,她养着他,给他吃穿用度,从不打骂他,也会在生病的时候给他喂药,但她看他,就像在看自己养的、一盆不会说话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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