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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黑色七一五(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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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丁香也是没什么顾忌的,就比如这个时候,她倒是把两个孩子提前赶走,但就是忘了自己,所以自己只好坐在这里听着,直听得心惊肉跳,丁香从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如今跳舞场上的女孩子们又是过的什么日子,胡宝珠连想都不敢想,丁香简直就是一把匕首,也不知是从多少血水里淬炼出来,才炼成这样心硬如铁的性子。

九月里,延安的天气本来已经凉爽了下来,然而对于许多人而言,却正是水深火热。

自从今年的七月十五号这一天,康生部长在大会上做了一个《抢救失足者》的动员报告,抢救运动就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如今正在激烈的时候。

罗峰坐在台子下面,看着台上正在给人批斗的梁艺萍,心中无限感慨,即使当了干部的夫人,也终究是没有躲过这一劫啊。如今对于这个社会,自己已经不像当年那样认真了,所以当这一次运动刚刚开始不久,自己便“坦白”了,承认自己是特务,痛诉反省改过之后,日子便好过很多,只是艺萍又何必这样苦苦坚持呢?早一点投降,不是早一点解脱吗?这样的坚贞,不过是白白受苦罢了。

回想三年前,一众青年克服了种种困难来到延安,那里面艺萍与自己还算是年纪大的,一些学生甚至只有十几岁,当时大家都是为了寻求进步的,可是哪知来到这里之后不过一年时间,艺萍便“进步”到了老干部身边去,当时自己是很悲愤沮丧的,本来是为了革命而来,而来到这里,看到的便是女学生与军队干部的跳舞会,当然了自己也是跳舞的,但是自己怎么能跳得过那些经过长征的红军干部呢?事后他不止一次痛悔,早知道是这样,在上海的时候就应该与艺萍先结了婚再过来。

从那以后,罗峰便以庄生的态度,在一定距离之外玩赏着周围所发生的事情,这样一种消极的、怀疑性的态度,让罗峰自己也觉得是有害的,他偶尔便想起了余若荻,自己曾经给余若荻下过“畸零人”三个字的评语,然而深入再想一想,余若荻似乎竟然比自己还要积极顽强一些。

夜晚的油灯之下,梁艺萍坐在隔离的窑洞之中,正在看着一本学习材料,一列列马列主义的文字印入大脑,原本萦绕在她耳边的惨叫声逐渐远去,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宛如暮鼓晨钟一般的静谧。

梁艺萍抬起头来,望着一团萤火的油灯,思绪如同杂草,忽然又冒了出来,就在前年年初的时候,自己还辗转托人给上海捎去两封信,给家里的那一封自然是例行的报平安,给郭总编的那一封,则是充满热忱地汇报延安欣欣向荣的景象,顺便痛斥国民党的腐败,然而反动的国民党政府很快发动了皖南事变,边区与外界的交流被封锁,从那之后自己便再难寄信出去,当然了,人也是插翅难飞。

那个时候,自己是多么的满怀希望啊,延安简直是旭日之中诞生的一位圣灵,全身都沐浴着纯洁的光芒,那圣光荡涤了人们身上的尘土和心灵的疲惫,所有的憎恨、愤怒都融化在这乳白色的光辉之中,只觉得终于来到自己心灵和肉体的栖息地。

在延安,刚刚到来的女学生感受到的是红色的革命浪漫主义,这里有中国女子大学,有《中国妇女》杂志,在这些阵地,女性知识分子们讨论着妇女的解放问题,简直是如火如荼,然而就在民国三十年,也就是皖南事变那一年,《中国妇女》停刊了,女子大学也成为延安大学的一部分,毛泽东主席《妇女们团结起来》的讲话言犹在耳,在去年就开始批判丁玲了。

丁玲在三八节的那一篇文章,其实自己之前偶尔也是有所触动的,来到延安不久,梁艺萍便听到了陕北老乡一句恶狠狠的骂人话:“你家女子埋你家坟头了”。起初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问周围的人,不是同样的不晓得,便是皱着眉摇着手,总之是不肯解说,后来终于打探到了原委,原来在陕西这边,女儿葬在自家的坟地之中是一件十分可诅咒的事情。

再一看丁玲文章中的,“这同一切的理论都无关,同一切主义思想也无关,同一切开会演说也无关。然而这都是人人知道,人人不说,而且在做着的现实”,自己的感触便愈发深刻了,回想起余若荻从前对于这个主义那个主义,总是表现出来的那种淡淡的嘲讽态度,这种“怀疑一切”的玩味与清高,从前是自己很不喜的,竟然带了一点居高临下的超然,有一种无动于衷的冷漠,然而现在看来,却也有她的原因。

当初给郭总编写那封信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自豪啊,百团大战正在轰轰烈烈,打破了国民党对革命的共产党“游而不击”的污蔑,延安文艺界也是一片欣欣向荣,演出了曹禺先生的戏剧“日出”,还上演了“钦差大臣”,“马门教授”,在信中自己问了郭先生一句话,“延安编导的戏剧,国统区敢上演吗?”然而转瞬间这些就成了“洋教条”、“关门提高”,如今的边区,流行的是扭大秧歌,这才是“人民的舞蹈”。

作为一个“小资产阶级情调”堪称根深蒂固的人,自己本来不是很看好那些扭来扭去的大秧歌,总觉得有些土气,自己也知道应该创作“无产阶级的艺术”,可是从情感上来讲,对于某些艺术形式始终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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