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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天涯流落思无穷(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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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下了一夜,花圃里满是落红。道路上里原有的脚印、泥土,房梁上砍刀削下来的木屑和漆块,混合一些杂碎的瓦片,好像一夜之间被雨水冲走了,眼下只余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褐色水迹。

宋燮在园子里绕了两圈,没找到什么东西。天边乌云滚滚,他匆匆走过一口斑驳的水井,忽然闻得"嘎吱"、"嘎吱"两声,像有人推门。

他马上回头,身后的厢房都大开着门,其中有一扇脱落了,倾斜着门版,悠悠摇曳。宋燮看不到人影,继续朝院门走去。雨前的狂风来了,半月门后面的几丛竹子沙沙作响,宋燮走到竹林下面,听见假山里流水撞击石壁的声音,"咚咚"、"咚咚"。他放轻脚步,往来处返回。大风一会儿一会儿地刮着,远处水榭里珠帘乱舞。一口不起眼的砖井躲在墙角,"嘎吱"、"嘎吱",吊桶的麻绳缓缓收紧,那无人操作的转筒正自顾自转动。

宋燮走过去,往水井里探头。那下面坐着一位抓紧了吊绳的小姑娘,双髻只梳了一边,与他四目相对。

宋燮没想太多,把她坐着的木桶提起来,小姑娘从井沿上跳下去,开始挤衣服上的积水。宋燮已看不出这是一条什么样式的襦裙,她浑身湿透了,胳膊很细,身板瘦小,披散着的那半边头发湿漉漉贴在她的脸颊上,显得尤其黑。不知是被人抱进井里是打散了,还是躲藏得太匆忙,未来得及梳完头发。

女孩忙活了一会儿,停下来,先舔了舔发青的嘴唇,才问他:"娘亲在哪?"

宋燮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对宅院一无所知,包括摆在门前的那些白布和尸体。他摇摇头。

女孩又问:"你会不会梳头?"

宋燮更束手无策了,小姑娘有些失望,只是她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嘴巴有些僵硬了,光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找了一块儿石头坐下,捂着肩膀,继续问:"你是谁?"

宋燮想了想。"我不是坏人。"他说。至少他不是来杀人的,来杀人的已经把宅子里搜刮得很干净,他是个即将空手而归的倒霉蛋。

女孩便点点头,若有所思。她解开裙摆,翻过来,宋燮看见裙?里层居然缝着一大块结实的补丁。好在针线连接得并不密集,有赶工的嫌疑,女孩用力拉拽,将补丁一下扯开,一团叠好的手掉出来。女孩捡起来,递给眼前的少年。宋燮摊开手帕,发现其中又夹着一张巴掌大的信笺。

因缝在里层,又被羊皮做的方帕裹着,信笺并未沾水。有人在纸上写了两段话,字迹潦草,但尚能分辨。第一段说这个小女孩是一位长史的小女儿,为躲避家中动乱,被她母亲藏在此处。若有人发现这封信时小女儿已去世了,可以拿走她的衣物和首饰,但请不要伤害她的遗体,让一家三口能体面地在黄泉之下相见。

这几年朝廷肃清党羽,惨遭抄家的官员不计其数。宋燮见过很多灭门的宅院,外面挤满了去年蝗灾留下的乞丐,他们本是农民,没了收成,缴不上税钱,便也没了土地。大多数会去这样的宅子里捡死人的衣服穿,吃他们吃剩的东西。至于那些珠宝、金银,书画及藏品,一律给抄家的兵卒没收,对下面只说是填补国库。

第二段则是说若小女儿还活着,烦请好心人将她送往江南磐州林尚书的府上,那是她母亲的娘家。

信里还说,南边竹林下埋着一二十两银子,可用作护送小女儿的花费。宋燮早前路过,那里被人挖得不成样子,想必有得了消息的下人早早来拿走了。他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像他的主顾一样,被抓到门口去砍头,只是看来那人没有供出小女儿的藏匿处,倒还有一点良心。

"上面写什么了?"小女孩问。

宋燮移开信笺,"你不识字?"

"爹爹说等过了寒食,就请一位先生来家里教书,"她仰着头,"快告诉我,娘亲写什么了?"

"女孩念什么书?"宋燮把纸张揉成一团,扔进水井,"你娘说你长得很标致,要送你去磐州做清倌。"磐州近海,居民富庶,商贾众多。皇帝开始肃清以来,官宦家眷为此逃命的、流放的更数不胜数,其中南下的婢女小姐众多,又讨不到生计,磐州的皮肉生意故而很是火爆。

女孩的眉头和眼睛皱到一起,"清倌?什么是清倌?"

"清倌就是与红倌不同。"天上开始飘雨点子了,宋燮逐渐失去耐心,"快走,一会儿有人来了。"

"什么又是红倌?"

"红倌就是与清倌不同。"

小姑娘听这话,跟他走了一截,默默无闻。忽然跑到宋燮腿边来,正色问:"你是不是个傻子?"

宋燮被她问住了,他分不清是回"你才是傻子"蠢,还是"我当然不是傻子"更蠢,只好假装没听见。他们前脚离开宅院,大雨后脚就来了。一大一小匆匆躲避,宋燮也成了落汤鸡。他们去官府开的粥摊上领了两碗米粥果腹,夜里在城郊的破庙里落脚。宋燮是偷跑下山的,没带什么盘缠,身无分文。他决意离开时正在气头上,绝不会找谢子青拿俸禄。但他身手很好,又不怕烫,有时能从早市上摸两个馒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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