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的名字(1 / 3)
茶庄中庭有棵几百年的小叶榕,逐年变粗的根茎掀翻了周围的石板,树干需得三人合抱,无数气根像老道人的胡须从树上垂到地里。
颜家庄建庄前,这树原是生长在几个院落交接的巷子里。附近的街坊称其为神木,在它周围围上围栏,枝干上挂满红绸,树下垒满鸡鸭猪肉供奉着。建庄后,榕树便被圈在了中庭,阻断了街坊祭拜的途径,为阿秀招来了无数骂名。如今树边的围栏拆了,树上没了红绸多了秋千,树下没了供奉多了摇椅,神木的地位不知降了几何。
阿秀拿着本书躺在摇椅上,月色昏暗,廊下明灭的烛光照不亮书上的字。繁祁捧了盏油灯,俯身立在夫人身侧,即使夫人只是摊着书在发呆。
“为什么宁愿被那般对待,也不肯出府呢……”
繁祁闻言,抬头试探地观察着夫人的神色。微光下俊朗的脸呈现出半明半暗的颜色,未能从傍晚的情绪中缓过来的双眼仿佛蒙上一层白惨惨的灰,瞳孔似乎正惶恐不安地轻颤着。
“能入得夫人的眼,供夫人消遣取乐,是奴等之幸。若夫人用不上了,便该被束之高阁。无论眼耳口鼻还是手脚甚至生命,因为对夫人有用处才有存在的必要,若对夫人没用了,无论是锁上还是废了,都是应该的。”惨白的脸上同样血色全无的唇说着说着,竟然舒展地勾起,似乎说出这样一段话能让他得到极大的安慰,“于奴等而言,被弃了,被逐出府去,才是最最屈辱最最折磨的。”
阿秀看着朦胧的月色,也朦胧地笑笑,“是柯庄教你们的吧。”
繁祁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奴的真心话……”
“柯庄的厉害,我也不止一次领教过了。”阿秀晃晃脑袋,“他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极可怕的?”
繁祁诚惶诚恐,急忙摇头,“老师教奴等如何服侍夫人,尽心竭力,奴感激不尽,不觉得可怕。”
阿秀不以为意,晚风起,老榕树的气根摇摆着,拂过阿秀的头顶。“繁祁,你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吗?”
看着繁祁茫然的神色,阿秀似乎思考了一下“颜家庄…颜家庄……”
廊下候着的今窗突然走了出来,“夜晚风凉,夫人该回屋歇息了。”走到阿秀身边扶起阿秀,冲她不赞同地摇摇头。
繁祁急忙过来搀扶。今窗接过他手上的油灯,吩咐道:“去写信让未央加快脚程,五日内必须回来。”
阿秀无所谓地让今窗扶进屋,笑嘻嘻的模样,“你才该休息了,整天晚睡不怕长不高。”
今窗枯井般的脸上隐隐有怒气,“夫人太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阿秀泡进浴桶,昏昏欲睡,“是啊…太累了……实在厌倦的很……什么时候让柯庄和我见见?”
今窗为她按揉肩膀,“等你精神一点了。”
阿秀没有回应,脑袋靠在浴桶边上昏昏欲睡,双眼无神。
今窗难得唠叨,“夫人的名字万不能与他们提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夫人这两日精神不济,脾气也躁。要真想发泄,将庄子里那几个男人都召来,就是打死了也是他们死得其所,只有这名字,夫人千万不要一时冲动……”
“知道了知道了……”阿秀委屈地瘪嘴“不说就是了。”
……
夫人的名字……
繁祁照吩咐去写信,写好信从后门出府,绕过七八条小巷,拐了十几个弯,进了一处隐秘的小院,先是亮出一枚木牌,木牌正面刻成老鼠模样,背面刻一龙飞凤舞的「乾」字,后将信交给院子里的人,“加急,后日以前必须送达。”
转身正要离开,忽然身形一顿。门口接信的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女人,见他不走,多问一句,“大人?”
繁祁迟疑地回头,“颜家夫人的名字……不……你家主人现在在哪?”
“永兴。”女人看着脚下的石砖。
“那离得不远,让他明后天必须回庄,不然没人给我和双溪收尸。”繁祁搓搓鼻子,“刚刚那句话当没听过。”
繁祁没说是哪句话,女人低眉敛眸,答道“是。”
繁祁转身离开,小院木门在他身后发出喑哑的「吱——」声,缓缓关上了。
今天夫人的神色很奇怪,月亮照进她的眼里,反射出森冷的磷光,嘴角勾着莫名其妙的微笑,问他「你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吗」还喃喃地念了两次「颜家庄」,简直像鬼一样,让繁祁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
繁祁停下脚步,双手捧心,默念「夫人恕罪,夫人恕罪,繁祁无意冒犯夫人。夫人就算是鬼也是世间最美貌的艳鬼。」
繁祁停在庄子后门,门边木牌上竖刻着「颜家庄」。他愣着看了许久,夫人名字?难道不是颜秀林?从前的名字?
他恍惚忆起,夫人确实不是一直叫这个名字,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以前叫什么?他刚认识她那会儿她是叫颜秀林吗?还是……?脑子开始一突一突的疼。
门吱哑一声打开,门内站着身长四尺,神情木讷的女孩,一身老气横秋的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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