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工匠之争(2 / 3)
这一趟不是到骁骑营,却是到皇陵。
马车停在陵园西门,厚重的车帘从里头被撩开,先是看见一只修长的手,而后其人才欠着身子从车里出来。从背影看来是个男子,他披着一件深紫的披风,大兜帽遮住了头脸,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兜帽抽绳下垂着的玉石吊坠,能让人看出他非富即贵。
他似乎腿脚不大好,下车时踩着侍卫的背,脚尖甫一沾地,腿便开始哆哆嗦嗦地打颤,又接过侍卫递来的漆金拐杖,这才站稳了。
陵园门口处守着交戟而立的守陵卫,待那侍卫出示了令牌方通行。
一路行过数座陵寝,到了中央祭坛。
祭坛大殿地处皇陵正中央,本是四四方方、平淡无奇的一座宫殿,但其西临亁安山,南起护城河,汇聚了大燕皇氏百年龙气,若是照风水上头的讲究,当属——
依山起陵,傍水而立,藏风聚景,负阴抱阳。
男子在此处观望良久,待身边侍卫出言提醒,他方抬脚向偏殿走去。
位于后方的偏殿便要比正殿小得多,且仍是高门紧闭,周遭静得很,门内传来的“沙沙”的声响便显得诡异又空荡。
侍卫上前推开厚重的沉木木门,两人立于高高的门槛前,挡住了光。
“大侄儿你也歇歇,地上这样干净,用不着再扫了。”男子清亮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光强得刺眼,殿中那人便抬手挡住了脸,“谁?”
燕贞挽起了唇角,执着手杖敲了敲地板:“当然是本王,否则还有谁喊你侄儿?吴地景王吗?他恐怕连你长什么样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侍卫递上一方帕子,燕贞摆了摆手没接,反倒是走近了些许,笑眯眯地问道:“守皇陵的滋味……不好受吧?”
燕无疴听了却哂笑一声,倚着柱子席地而坐,“我从前也不记得得罪过小叔,今儿您还特地过来落井下石,真是有劳。不过也好,我已许久不曾跟人说过话了……”
昔日身着锦缎蟒袍,头戴紫金珠冠的太子如今却也竹簪绾发,一身布衣。
私盐一案不过是月余的事,许是人未死心先死,燕无疴瘦得厉害,棉服套在身上都空荡荡的,像是只剩下一副骨架一般。
燕贞闻言一挑眉,拿拐杖脚抬起燕无疴的下巴,含笑问道:“想从这儿出去么?”
燕无疴一怔:“你不是来杀我的?”
燕贞摇头,故作深沉:“哎呀呀,我的好侄儿!你是扫地扫久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么?原是你的七弟燕无疾要杀你泄愤,又或者是那丞相家的公子要杀你、替他姐姐报三年前的远嫁之仇,本王可是来救你的。”
燕无疴拍掉下巴处的拐杖,皮笑肉不笑道:“父皇……不,陛下气的很,连‘燕’这个姓也不肯给我用了,我现在叫吴疴,小叔觉得我这辈子还能从这人出去么?少不得仰人鼻息而活,等燕无疾或者那曲默哪天不高兴,一把刀将我了结了才算消停。”
燕贞摆手挥退身旁的侍卫,而后从腰际抽了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冷声道:“你若真想死,现在便动手。”
燕无疴将那匕首捡起握在手里,盯着看了半晌,却迟迟不肯动手,他咽了口唾沫,又将匕首扔了:“你要我做什么?”
燕贞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三日后便是腊月二十八,曲鉴卿与北越长公主大婚的日子。那天燕无疾必会派刺客来杀你,但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死了。”
燕贞上前,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瓶子来,两只捏住了,举到燕无疴眼前:“这是假死药。腊月二十八那天,本王会让人混在燕无疾派来杀你的刺客里,有人砍一刀,你即刻服下此药,一刻钟之内脉搏心跳皆无,可借此诈死来瞒天过海。那天曲政是娶亲的大日子,曲默必须得在相府里,他收到消息赶回乾安山得不少时间,你只需拖到他到。那时本王自会派人将你的‘尸首’连夜送出京城,那时你再吃下解药,便可逃出生天。”
燕无疴拿过那瓶子,攥在手里:“我吃了这假死药之后还有意识么?能活动躯干四肢么?”
燕贞含笑摇头:“既是假死药,吃了便与死人无异。”
燕无疴道:“那叫我如何信你?你若是和老七合伙图谋我性命,趁我吃了此药将我杀了该如何是好?又或者……”
燕贞冷笑一声:“好侄儿,你可知自知之明为何物?本王贵为天子胞弟,封号亲王,要杀你一个贱民,何至如此繁琐?况且你如今除了投靠本王,还有别人能救你吗?”
私盐一案已过去半月有余了,燕无疴似乎还未完全接受自己沦为平民的事实,他听罢燕贞的话,一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叹了口气,双膝“咚”地一声跪地,泪眼婆娑道:
“皇叔……我…唉!也是我一时糊涂,想着快到年关了,老七手里有产业自是不愁,我若是跟他争,少不了花钱笼络、安抚我在朝中的党羽,但一时没那么多银钱,便动了私盐这个歪心思。如今落得这幅田地,也只有你能救我了!皇叔…皇叔呜呜呜…”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