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四十二:破釜沉舟(2 / 2)

加入书签

可见是个狠角色。

众人这才恍然间记起来他的身世来——他生父曲牧是前镇北大将军,虎父无犬子,况且会咬人的狗也从来都不叫。

曲默转身将剑放在身后的架子上,继而吩咐齐穆道:“割了他的头”,话落踱回椅子边坐下,又道:“既无异议,便劳烦诸位将李督头的头颅带回去给手底下的兵瞧瞧——再有惑乱军心者,不必回禀我,一并斩了便是。”

众人面如土色,但齐声应道:“是。”

打发走了军帐中那一众都头伍长,曲默那硬撑出来的气势便消散了,他旧伤并着新伤,他身上疼得厉害,方才不过走了这几步路,背上的冷汗便洇透了衣裳。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人拖走了,但帐子中弥漫的血腥味却冲地曲默头晕目眩,他张口喊了一声“来人”,却不闻齐穆应他,反倒听见门外守着的兵说道:“回禀卫长,北边来信鸦,齐穆去取了。”

北边是驻北军军营,那这信鸦八成是吴仲辽那儿飞过来的。

是朝廷的援军要到了么?曲默想。

然而当齐穆回到营帐报信时,他捻开竹管中的纸卷,看后却有些恍惚——消息的确是中营的,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援军,而是三万驻北军如数战死在崇甘岭的战报,且戚玄被俘,戚卓下落不明,最后落款是吴仲辽的朱印。

阖上信,曲默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他应允戚卓时也曾想过会死在北疆,死在战场上,却不曾料到如今竟成了真——三年之期将至,曲鉴卿还在京中等他回去,如今怕是等不到了;去岁亓蓝寄来的信中,曲献说她已有数月的身孕,他还没来得及见见自己的小外甥;他未查清曲牧真正的死因,也没能替曲牧平反……

一时间思绪万千,他双手拢着痛得发涨的额角,半晌没抬头,直到他身旁的齐穆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卫长?”

敛去悲戚惶惑,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果决:“我放你走。”

曲默如是说。

于齐穆而言,两人相识不过数天,既非主仆、亦非挚友,他仅仅是吴仲辽派到曲默身边的近卫,没有心甘情愿死在渭城的道理。若是曲默肯放他走,他自然感恩戴德;可若是曲默不放人,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军令二字压在他身上,他即便跑出了渭城,逃兵被抓到终究是一个死字。

少年虽嘴皮子不伶俐,但脑袋却很灵光,现下听了曲默这一句,也不急于应承,只不卑不亢地轻声试探:“可是有事嘱托?”

曲默道:“只一件,你出去后,替我杀了杜骁。”

齐穆稍作沉吟,权衡其中利弊后,便颔首:“好。”

“有几成把握?”

“九成。”

曲默闻言,将桌脚暗匣中的令符取出,摘了脸上的银面,他将两样东西一并放在案上,推到齐穆眼前:“令符是吴教头的,你带着可自由出入军营,设法杀了杜骁;你若有机会到燕京,便去相府一趟,将面具捎给……我父亲,他见了自会给你一笔银钱,够你这辈子过活的。横竖我要死在这渭城,也无法强制你去行刺,所以,此事不算命令,是我有求与你。”

他说地很从容,全然不像是在交代遗言。

齐穆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左眼看地出神,直到曲默从身后床头枕头下拿过黑色的眼罩重新戴上,他才缓过神,嘴唇哆嗦了片刻,才勉强将嘴里的话说囫囵了:“你……你果真是大燕人?”

想来活不长了,曲默也毫不避讳,只点头称是,又道:“问这个作甚?你以前见过我?”

齐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吞咽了一口唾沫,连忙摇头:“不曾……不曾见过……”

这句话便说的有些此地无银了,但曲默也没有再问,只说道:“晚上还有一场仗要打,我乏得很,想躺会儿,你两个时辰之后喊我,待我醒了,你便走吧。”

那封信曲默并未宣之于众,曲默想着左右都是一场败仗,与其让整个渭城死在绝望中,倒还不如让士兵盼着援军、怀着对朝廷和驻北军的希冀战死。

齐穆走的时候,曲默正与白天那帮督头聚在一块,商议晚上的战术。

其实也并没有甚么战术,打一场没有胜算的仗,再商讨也不过是换个花样送死罢了。

送齐穆走时,有人问了曲默一句齐穆去做什么。

曲默冲那人笑了一下,笑声爽朗又明快,隐隐有大将风范:“朝廷援军来了,我叫他去南边接应接应,熬过今晚便好。”

说地跟真的一样,连他自己都信了。

由是散会之后,众人也都踌躇满志地回去了。

而后偌大的营帐中便只剩下了曲默一人,他给自己温了一壶酒,待辛辣的酒液温暖了肠肺,也镇住了他隐隐作痛的肩伤。

曲默便一片片地将铁甲穿戴在身上,手握佩剑,安静地等候着夜幕的降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