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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缁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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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明早我再去也不迟的,我同兰时姑娘说一声便是。”

谢阑哑着声道:“我没事儿的。睡了太久,现在有些头疼,想一个人待会儿。”

陆英踟蹰了片刻,因着知晓谢阑性子,虽此事非同寻常,秦沧翎既不在,莫若让他自己独处平复,道:“那我让兰时姑娘留下,托她在外面照看煮茶的炉子,要是觉得口干或是难受,让她为你倒茶来喝,如若依然压不住恶心反胃,遣她来药库寻我回来。”

谢阑点了点头,陆英行至榻尾熏笼旁的那方香三足香几处,从袖中取出一包粉末,倒入其上的层瓣莲花炉中,就着残灭的火星引燃,道:“你在船上时调的这方合香阿翎给了我,好在没有添当门子、没药和多伽罗这类孕中不宜配料,头脑昏涨的时候可以焚一些,有安神保胎效用。”又嘱咐几句,方才走出屏风。

兰时已是换好了炭火,正在橱隔后为一盏提梁灯笼换火烛,陆英与她道:“内间之人为澹台掌门外甥,你唤阑公子便是,他身子不适正在休息,麻烦姑娘就在这纱橱外守夜,行个倒茶点灯的方便。钥匙予我自行去就好,前年来山庄的时候,阿翎带我去过药库,贮存之类的尚且还记得清楚。”

兰时忙答应着,一边从腰间取下钥匙串,应道:“是前年陆先生给少爷的猫儿瞧病的那次吧,那我留下便是了,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水灵灵的招子在昏暗光火下流转,却是思量着,从来澹台掌门孑然一身,除了少爷与夏大人家五儿子这两亲传徒儿外,从未听闻有甚亲人故旧,此番是打哪儿来的外甥?少爷离家将近一年了,好容易回来,本打算今儿家人好好聚一聚,却因着这人病倒,老爷夫人愁得午晚两餐都只草草应付,守了一整天,少爷更是将自己关在祠堂里面好久,真真搅得人仰马翻。

但转念一想,老爷夫人和澹台掌门这么紧张,有那么多空置每日洒扫的客轩,却将人安置在少爷的仪羽院里,这甥儿姑且就算是托词,不过也定是极其重要人物,自己还当仔细服侍,遂口中应承连连,点亮了灯笼,送陆英一道出了院门。

指了药库的方向,两人又问答了几句,兰时方才回了房中。原先屏风上隐隐绰绰映着个影子,现下却已不见了。兰时蹑手蹑脚绕到隔断旁,里间一豆将灭未灭的残灯,在她走来那刻倏忽燃尽了,她只略微看清卧榻薄毯下盖了个人,背对着屏风。她虽是山庄中的丫鬟,但方才陆英的意思显然是无意让她近前贴身服侍,且人既然已睡下了,兰时想了想,便回了外厢。

秦沧翎虽然近年来待在山庄中的时日皆不久长,但房中一应的物什都还齐全,兰时将炉子上微沸的热茶提起,灌入琉璃暖壶里,然后就着朦胧的灯火,从怀里掏出张未做完的帕子,从箱箧中寻了手绷针线,在灯火下继续缝绣,哪里知道内间那不过是胡乱团起的一床乱衾,榻上早已空无一人。

已过三更,四下阒然,出落新月如一弯银钩,惊飞山中倦鸟。离了院子,此间雕甍绣槛、檐牙廊腰,皆隐了山坳树杪,仿佛举步踏入了荒芜连麓中。

兰时送陆英离开后,谢阑便鬼使神差地下床,取过搭在床尾的氅衣胡乱披上,穿了备给自己的软底靸拖,游魂般从耳房侧门出了去。

漫无目的行在石径小道上,细草空林,暮春夜间丝丝的冷意挽携凉风,谢阑披散长发,身上氅衣被吹得翻飞,恍惚先前一切皆是镜花水月,他从未离开噩梦中。

茫茫然许久,蓦地只见前方浮了微弱如萤火的点点光芒,蔓延出一条的路径。走近时,方才看清,原来是悬坠在低垂枝丫间的玲珑琉璃灯,想来应是兰时从祠堂回来,为秦沧翎点亮引路的。

沿着一路走下去,终是来到了秦氏祠堂,明明已经站在如意垂带的踏跺台阶前,明明知晓心念之人就在这森森厦宇内,明明咫尺之遥,他却再无法迈开一步。

他曾告诉少年,谢家祠堂禁止自己入内,然则其实曾经进过一次。他记事很早,唯有这一桩因惊吓而散碎失真。

他被绾姨死死按在怀里,千枝百盏高烛油灯所释灼目光焰与浓靡气息,刺激得年幼的自己惶然无措,举目是乌压压谢氏族人与密麻麻灵主排位,尽皆面目狰狞,嘈杂激烈的喧嚷仿佛枭啼鬼哭。冰凉利刃划开手掌,鲜血滴落进金碗里,同父亲的交汇融合,光可鉴人的磨石砖倒影彻上明造上描绘的神佛慈悲而冰冷地凝望着这无稽的闹剧。

觳觫得几乎站立不住,谢阑探手抚上了平坦的小腹,紧紧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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