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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溟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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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长脖颈,谢阑长发披散微凉,贴蹭着他的脸颊,萧溟轻声道:“哥哥,别胡思乱想,睡一觉罢,你这样熬着,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怀中之人却仿佛一具没有生息的皮囊空壳,声音落入耳中,却不会有任何回应。

萧溟叹了一口气,复又紧紧搂住了谢阑。

这三日来,除却上朝与朝后于含元殿的一个时辰,萧溟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谢阑身边。然而谢阑却似是离了魂般,自昏迷一日一夜后清醒时同他顶撞的那几句话,竟是再未开口过,终日浑浑噩噩,仿佛一只由提线牵扯的木偶美人。

然而稍稍令人心安的是,他未有做出任何太过激的行为,来伤害自己或者腹中的孩子——安胎的药每次都会喝,萧溟哄着给他喂太医院调配与尚膳司烹制的补膳,也乖乖咽下,只是如是反胃的话,又会吐个干净;若让他休息,便听话躺下,却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感受着怀中柔软微颤的躯体,萧溟突地开口,道:“哥哥,你知道吗,二十年前,我出生的那日,也是如这样昏暗,不过落的不是雨,而是雪。”

“从前母后身边的两个我很喜欢的宫娥,后来被调拨到长汀殿中照料我,唤作澧兰和沅芷,我离京的那时候,应该便许配与人家出宫嫁人了……是她们在我还小时告诉我的。”轻轻地抚摸着那烟罗裂锦般的细软乌发,没有得到回应,萧溟却也不恼,依然低声地叙述着,“澧兰道是,母后从前半夜戌时过半开始阵痛,直至翌日正午,才终是生下了我。那日天色太过晦暗,母后竟以为是因着自己太疼痛弄错了时辰,天还未明呢。”

“自她阵痛开始,已有好几批宫娥前往飞霜宫禀启父皇。但那夜二皇兄风邪入体,一直咳嗽发热着,父皇守着皇兄照顾了一整夜,宫娥道是母后已开始临盆分娩,他每每只是敷衍,直到最终我出生也没有去看她。”

“最后,澧兰与沅芷到飞霜宫向父皇报喜,中宫诞下了皇子。”

“父皇望着窗外的飞雪,只是道了一句,‘始飘颻而稍落,遂纷糅而无穷。萦回兮琐散,暠皓兮溟蒙。便叫萧溟罢。’”

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讽笑,萧溟轻声道:“哥哥,当初你虽是已到了东宫,但去年想来也是参与了延初年纪要简编,定然知晓二皇兄出生时,是何种情况,父皇怎般欢喜。”

仁慧太子萧聿诞生之日,帝守于坤极宫产房外,见长空中白光冲天,急昭钦天监正副监台薛影儿、王戎策。

薛正监台道是,白光状若长虹,赤焰润泽,乃是山川气者之胜气。胜气见,天子璧仪九州,海晏河清。王副监台附和,白虹中赤晕金,杂云絮携流光,作欲随风飞舞状,此乃胜气伴随而生之瑞气。瑞气见,贤能大才降世。

两位监台尚未禀退,三千里加急战报到,靖南大胜。便在那时,产房内传来婴孩啼哭之声,坤极宫宫娥跪地称大喜,中宫诞下嫡子。

帝欣喜若狂,至云后榻前,抱起襁褓中孩儿,为其赐名萧聿,陪伴云后床畔,道是待皇儿满百日,便于青玄门下册封其为太子。

云后产后虚弱,未料夜至二更,突发血崩之症,本已神志不遂,帝驾临后却是回光返照,下床跪地,道是福薄缘浅,未能侍奉君上百年,皇儿年幼,不堪神器之重,难承社稷之业,若成长为人,尚是可塑栋梁,再虑立储之事。语毕薨逝。

帝悲痛欲绝,罢朝十日,此后二十余年,再未表明立太子一事。

至延初二十三年。郕王萧聿年满廿二,因其素以仁义持稳闻于朝野,天子念其端敏练达,柔怀百神,贤名闻于庙堂江湖,帝遂恪尊天意,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正位东宫,立为太子,以重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

萧溟柔声道:“哥哥,这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我想要的,我期待的……我会像父皇疼皇兄那样,一辈子全心全意地爱他……哥哥,你若是恨我,那便恨我,他什么都不懂地来到这世上,何罪之有……”

帐内响起细微的气音,萧溟在昏暗中抬手,果然摸到了谢阑脸庞上湿润的水渍,叹了一口气,以指腹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这人的心永远都是那么软,不过是讲了讲自己都不曾记得、孩提之时的往事,便能触动他一腔柔肠。然而此般脉脉温情下夹杂的,或许是有心算无心,或许也只是多年来心扉间的倾诉罢。本是一段孽缘,偏偏情难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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