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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井边逢春生(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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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肏,万人骑的公狗!”她说到恨处,越发用尽全身力气冲撞过去,直将男人撞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冒金星,飘飘然不知何所至。

“小姐误会了……”两厢依偎交缠之际,男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挣扎着替自己小声分辨道,“小姐给的赏赐,奴是一分一毫也不敢、未曾动用过的……若说自甘下贱……”言辞此处,他不免苦笑一声,“是年六岁,奴便被父母亲手给卖进了此处。十二岁,由人梳拢,正式挂牌,做起了这伎馆若干相公中的一个。迄今已是二十来年,若说自甘下贱,由人轻视……反正都已下贱了这些年,也不差最后的一时半会儿了。我枉来人世一遭,这辈子长于勾栏,估摸着到头来也要死于勾栏的……除了伺候女人,旁的一概不懂,更勿提经营别的什么营生了。既如此,又何必天亮了提起裤子,假装什么贞洁烈男呢?小姐您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她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一大段话。以往都是唯唯诺诺,平庸无趣的。此人既不貌美,亦不识趣,胯下的二两本钱也不过尔尔。说实话,虽同他睡过几遭,可她却一直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只当这人是个玩物,卑如蝼蚁,即便玩坏了,有个什么死伤残损的,到头来事情暴露了也无甚大碍。路边的野草闲花,便是采了,践踏了,拧碾成泥了,又有几人肯替他们鸣声不平,发一声叹?即使今日因他背着自己伺候别人而恼羞成怒了,主要原因也不过是孩子心气儿,自己有的等闲不许旁人随意染指罢了。

可是,如今这个普普通通的人,却意外让她沉默了一瞬。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突然问道。他们正做着全天下最亲密的事,可讽刺的是,事到如今,她仍不知他的名姓。这个话题,从未有人提起,亦未有人关心。只有物品才不配拥有名字。就像一把椅子,只需坐上去就好了,不需要知道它到底怎么称呼。

男人愣了一下,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年轻明亮的眸子里。那双眼睛真漂亮啊,漂亮得仿佛一双展翅欲飞的凤凰,正燃烧着熊熊烈火,流光溢彩。他望着这样一双眼睛,口中不由自主地答道:“春生。”

“春生?姓呢?”

“井。”

“井春生……”

野草闲花,既不罕见,也不名贵。墙角陌上,随处可见。只要有阳光、雨水和泥土,它们便能生生不息,顽强存活。即使渺小卑微,无人赏识,却总于来年,井边逢春生。

因为,纵然礼崩乐坏、世事颠倒,众生,至少都还拥有生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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