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南境(2 / 2)
疑有人刻意在南境的每一个角落都点上了质量上乘的鲸油蜡烛——否则视野里的一切怎么会这般温暖而明亮?就连雾气都轻薄得像是舍不得掩盖这些“烛光”。佐伊的左边是一个小型“花园”,花团簇拥着卖花的姑娘;右边是和她一样在排队候车的人,他们身上缤纷的色彩不输另一侧的花摊。他们相互之间靠的很近,也不介意与陌生人交谈;对面的街道上,贩卖工艺品的商人推着带轮子的货架挤进人流密集处,高昂的叫卖声与路上的马嘶和车辆引擎声齐鸣;鸽群在猩红色的屋顶张望了一番,骤然向金碧辉煌的高级酒店后门扑腾去——因为一个好心的厨师刚往地上撒了一把碎面包。佐伊的眼珠像橡胶做的小球一样四处弹跳,无法安分下来,心想这样充满人间独有的喧闹的情景,在满街都是持枪巡警的北境是绝对见不到的。
这时一小队游行者举着木牌踏过人行道,罗宾和佐伊退到一边为他们让出路。在这群人喊着口号远去后,她们手里都多了一张宣传反战的传单。罗宾垂眼望着传单,低声咕哝了一句,“所有战争都是兄弟战争。”
佐伊以为这是传单上的标语,但在仔细阅读之后发现这是罗宾自创的“格言”,于是问了声“什么意思?”
“没什……”罗宾的话还没有说完,街头艺人浑厚的歌声忽然冲破喧哗,从游行队伍的后方传了过来。
“他在唱《弑龙者》!”佐伊拖着罗宾的手向那位表演者走去,蓝色的眼眸迸发出兴奋的光。“噢,当然,为什么不呢!王都是最适合颂唱这首歌的地方!亨德里克大帝就是在这里得到圣主的预言启示并杀死恶龙的。”她亢奋地自言自语着。
“你要去做什么,佐伊?”
“加入他啊!” 佐伊停下脚步,回过身郑重其事地对罗宾说,身高差异令她不得不仰着头。“这种事在北境绝对不可能发生,也许我一生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让我去过过瘾吧。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罗宾,所有人都相信夏洛特·里弗福特已经死了,没有人在追查我——我们不需要谨慎过了头,我们是为了乐趣而‘流浪’的不是吗?乐趣最重要。”她说完又像拉车的马驹一样拖着比她高一头的罗宾向歌声挪去,义无反顾。
……
“我就是在那天收到‘海洋之声’唱片公司经理的名片的。”佐伊说。天色微沉,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允许昏暗的光照射在她的脸上。这时维多利亚注意到她锁骨前有什么东西正闪着银光——看上去像是一条项链,但对女士首饰来说,这条金属链的做工又未免粗犷了些。那一定是一条狗牌(dog tag军用身份识别牌)——父亲生前也有这样一条狗牌。维多利亚心想,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她忽然记起佐伊自称“寡妇”,于是推测这大概是她亡夫的遗物。
佐伊接着说:“我当时收下名片就胆怯地跑开了,因为初入社会的我还没学会如何与陌生人交流。”佐伊自嘲地说,刚吸入的烟从她唇间滚滚流出。“我更没想过唱歌后来会成为我的职业——准确的说是夜间的职业。”
“你就是奈廷格尔,对吗?” 维多利亚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放了出来。在佐伊讲述往事的过程中,这个想法已经快要把她的心抓破了。若不是顾虑车顶棚的限制,她必定会像冲天的烟花一样窜起来。
佐伊平淡地点了点头——在维多利亚激昂的语气的反衬下显得过于平淡了。
“那么那首《罗宾与奈廷格尔》里的罗宾,真的就是伯爵夫人?!”维多利亚问。
“是的。那首歌的创作也跟那天有关——你们想听吗?即便是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佐伊慵懒的腰身离开了椅背。她微笑着倾向维多利亚和威廉,冷淡的眼眸里多了一份期许——像是她急需倾听者——愿意听她絮絮叨叨地追忆这位故人的倾听者。
维多利亚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多亏了伯爵送的德雷克号车票,给我们‘买’了不少额外的时间。”
佐伊颔首,继续叙述:“我们买了张旅游地图,照上面建议的路线到了城郊的西岭镇……”
“请等一等……”维多利亚有些犹豫地打断佐伊,“……我忽然想起石阵旁边有一口龙涎井。而且西岭镇(westhill)的首字母也是w——和柳木镇一样。” 维多利亚边说边把视线转向身旁的搭档,在短暂地交换过眼神里的信息之后又将目光迅速投回佐伊身上,“请你不要介意我的打断,佐伊女士。纹身所指示的是哪口井的问题我们晚点再讨论也不迟。请接着说下去吧。”维多利亚说,语气中稍带了些催促的意味。现在“石阵之行”的故事变得跟情人井一样重要了。
“没事。”佐伊嫣然一笑,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回忆:“去石阵观光的人很多,我们不想在山下的轨道车站排几十分钟的队,于是选择了徒步爬山——所谓的山,比起北境的峰峦,也就是个小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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