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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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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暖阁里却是瑰烛明亮如火丹,临牖下蓝帊轻覆薰笼。侍候在侧的下人皆是恭恭敬敬,如同一尊尊泥塑木雕。

夕雾跪坐在曲雪珑和玉鸾身边,低眉垂目地朝黄铜双耳茶炉下的炭火吹着竹管。茶炉上是一个雪白砂瓶,滚滚白烟从盖子的缝隙里不住地渗出来,使玉鸾渐渐看不清楚曲雪珑的脸容。

强烈的炭火薰得玉鸾的额头不住冒出汗水。他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然後站起来,提着酒壶为曲雪珑的玛瑙酒杯添上椰花酒,柔声道:「茶还没有好,曲爷先喝一点酒吧。」

曲雪珑看了看玉鸾没有戴上羊脂白玉镯的左腕,道:「我明天还要出门,不宜喝太多酒,一点点就可以了。」

玉鸾一愕,立即问道:「出行……到哪里?」

「京城。」

「京城?你要离开多久?」玉鸾睁大眼睛,手里还拿着酒壶,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坐下来。

他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回事。

「明天出发。」曲雪珑喝了点椰花酒,轻描淡写地回答。

玉鸾总算想起来了,楼月璃和曲清淮成亲之前,曲雪珑的确曾经跟玉鸾提过这件事,但那时候自己还沉浸在楼月璃即将成亲的痛苦中,根本没怎麽留意曲雪珑的话。

以往在曲雪珑出行前的一夜,他也会找自己用膳,自己则会悉心预备食单,之後二人好好地彻夜温存,最後自己亲自送他到大门前。

现在圆桌上的只是家常小菜,自己也没怎麽打扮,更别说自己的身体全是楼月璃留下来的痕迹,怎麽能让曲雪珑看见?

玉鸾把酒壶搁在一旁,勉强地坐下来,只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砂瓶里的木樨花茶渐渐沸腾,愈发尖锐的沸腾声总算划破这难堪的沉默。

夕雾吹熄茶炉,以玉钳夹着砂瓶,小心翼翼地给二人的瓷杯添茶。

木樨花茶的气味偏淡,悄然萦回翠幄金扉之间。

曲雪珑喝了点木樨花茶,静静地看着下人布菜,似乎在等待玉鸾说话,又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想要说话。

金鈎卷珠帘,斜月冷照空庭,白绢银屏上的朝花乱掀开,端坐炉烟华烛之间,正静心品茗的曲雪珑如同冰雕玉砌的神像,对世间的一切也漠不关心。

玉鸾失措地看着曲雪珑,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唯有希望曲雪珑不会发现自己忘记了这件事。

「那个……今夜……我……」

曲雪珑终於抬眸看着玉鸾,问道:「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真的不要找大夫过来吗?」

玉鸾连忙顺着台阶下去,还特意轻咳几下,低声道:「不用了,就是着凉而已。」

他知道曲雪珑素来温柔体贴,若自己身体不舒服,他一定不会留下来过夜。

果然,曲雪珑点头道:「我待会回去雏凤轩,你若是不适便叫夕雾找大夫过来吧。」

明明曲雪珑的话的确正中下怀,却不知怎地让玉鸾心里感到一股失落。

断云残月,天色暝暗,回廊上香灯零乱,玉阶下散落朵朵梅萼,还来不及绽放便被冬风摧残。

椰花酒馀温未散,下人刚刚收走残羹,曲雪珑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玉鸾立即跟着站起来,他紧挽着曲雪珑的手臂,依恋地靠在对方的怀中,软软地道:「小厨房做了甜点,曲爷您不多坐一阵子吗?」

虽然玉鸾不能跟曲雪珑同床共枕,但他还是很想跟曲雪珑待在一起。

就算只是多坐一阵子,给曲雪珑弹琴,一起聊聊天也是好的—自己也有好几个月没有给他弹琴了。

他们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独处了。

不见面也罢,一旦跟曲雪珑见面了,玉鸾却不想轻易放他离开。

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他诉说,也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跟他一起做。

数个时辰前跟楼月璃的欢爱彷佛成为数载之前的事,虽然楼月璃在自己的身心留下了诸多痕迹,然而这些看似深刻的痕迹在曲雪珑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你还病着,早点休息吧。」曲雪珑的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如常地抚摸玉鸾的长发。

听到曲雪珑客气的回答,玉鸾的心径自向下沉。他垂下头来,轻声道:「之後一整个月也不能见面,曲爷……不会想我吗?」

偶尔玉鸾也会想,自己跟楼月璃在一起那麽久了,难道曲雪珑真的毫不察觉吗?是因为他从未把自己放在心里,所以自己在做什麽,他也不在乎吗?

曲雪珑没有回答玉鸾的问题,只是道:「你有空可以找清淮聊聊天。」

又是曲清淮。

为什麽大家也对曲清淮那麽好?楼月璃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就算她忤逆了曲雪珑的想法,曲雪珑依然为她准备价值连城的嫁妆,让她兴高采烈地嫁给锺情之人。

明明自己才是楼月璃最喜欢的人,才是曲雪珑掌中最得宠的姬妾。

曲清淮已经抢走了自己的楼月璃,成为名正言顺的楼夫人,难道她现在连曲雪珑也要抢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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