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3章（1 / 2）

&esp;&esp;谢衍的指尖顺着图上绘着的沧澜江水线条，一路向东方划去，直到那江水抵达一处所有人都熟悉的地点。

&esp;&esp;“等等，圣人，这里是……”

&esp;&esp;谢衍的神情冷静，甚至还有几分残酷。

&esp;&esp;“百川东入海。微茫山一带近海，而且有入海口，是最合适的地方。从地势上，从沧澜江把洪峰导向微茫山一侧，还能保住云端城。”

&esp;&esp;谢衍看着他们的神情，慢慢笑了，有些苍然决绝的意味。

&esp;&esp;“怎么？都这副表情。”

&esp;&esp;“良田与城池可毁得，微茫山就毁不得？”

&esp;&esp;第460章 逆天而行

&esp;&esp;暴雨倾盆, 沧澜江畔泛滥成一片泽国，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esp;&esp;水患不等人。圣人令既出, 仙门立即集结人手，准备奔赴江畔。

&esp;&esp;待到真正看见浩荡回旋的滔滔怒浪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esp;&esp;何为，逆天而行。

&esp;&esp;以严苛律令闻名的法家，多半是言出法随的法修。他们在与人对战时，唇枪舌剑，术法精妙，甚少落于下风。

&esp;&esp;“因为接了圣人令，就压上法家多年的积淀, 值得吗？”他们中不乏这样的质疑。

&esp;&esp;也不怪他们生出这种惊惧之感。他们站在宗主韩度的背后，亲眼目睹席卷的狂流时, 一名法家弟子瞳孔紧缩, 腿脚不自觉地发颤, 好似要彻底淹没在这自然的伟力之中……

&esp;&esp;水利万物。但是当江流喜怒无常时, 无人胆敢正面其狰狞怒吼的面貌。

&esp;&esp;“我们要对抗的, 是这样的存在吗？”

&esp;&esp;人身处这怒涛洪流之中, 如同蚍蜉之于大树, 蜉蝣之于万物, 滴水之于大海。

&esp;&esp;“……我们要阻挡、要征服的，竟是这浩荡的江流吗？”

&esp;&esp;修真的第一课, 讲的永远是顺应天命。

&esp;&esp;天命不可违, 这是一道牢固的思想钢印。

&esp;&esp;几乎没有人去质疑, 更别提对抗天命了。

&esp;&esp;若非圣人提出要介入这场水患，他们之中的更多人，或许会倾向等大水自然退却。

&esp;&esp;反正凭借修仙者之力, 也难以违抗天道。做不到的事情，何必开始呢，人们总是这样趋利避害。

&esp;&esp;韩度猛然在那动摇弟子的背上一拍，赭色衣袍的文士此时也被瓢泼大雨浸透，目中精光慑人。

&esp;&esp;他厉声喝问：“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谁？”

&esp;&esp;在无言中，韩度指了指云舟之下。

&esp;&esp;他们的脚下是泛滥的洪流，房屋没顶，早已没了踪迹，大水如江天茫茫。偶有树梢露出一小段，可见这洪水之下曾是人的遗迹。

&esp;&esp;断木在漩涡中席卷回旋，浩渺天地之下，再无人烟。

&esp;&esp;他的声音沙哑，“你们来过这里吗？我来过。这曾是水江镇，沧澜江边最繁荣富饶的一座城镇。莫说百户，千户、万户都有，你们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esp;&esp;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esp;&esp;在天命之下，人何其渺小。他们也何其渺小。

&esp;&esp;韩度捏诀，让云舟缓缓落在水面之上。不远处，就是江畔，曾经的堤坝大半都在江水之下，洪流关不住，向四方侵略。

&esp;&esp;“宗主……”

&esp;&esp;韩度看见远处飘来拴着绳子的浮木，他沉默片刻，拉起绳索，却见到一串尸体，已经肿胀不堪，有大人也有孩子。

&esp;&esp;他们生似飘萍，死亦淹没江水之中。

&esp;&esp;“我们挡不住这江水，洪流就会继续淹没下游的良田城镇……到时候，中洲成为万里泽国，我们即使避在灵山之上，生命无虞，又能怎样？”

&esp;&esp;弟子们沉默。

&esp;&esp;韩度在此时，真正理解了何为“天地不仁”。

&esp;&esp;他环视无边的江水，缓缓道：“我们修仙，是修的什么？是修的视生灵涂炭为无物的‘大道无情’，还是只顾着一人得道，哪管洪水滔天的‘顺其自然’？”

&esp;&esp;没有人再质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