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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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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那副自在的样子,“天真要塌下来,你也扛不住不让它塌,何况太太又不是你我的天,何必在这里干着急?我外头还有事。”

本来嚜,老太太谁都不信,所以即便桂太太给问罪,他们也没多大亏可吃。家终归是家,天大的事老太太也不愿意闹得动静太大,给外头人听见,还不是笑话。他倒也放心,只叫翠华留心在家里听着,仍往外头去。

翠华拦他不住,只好一遍遍地打发瑞雪去那头打听。不多几时,就听见桂太太被叫去了,一并给叫去的,自然还有大老爷。

夫妇两个才刚进门,玉漏便招呼了众人出去,只毓秀兰花大老爷桂太太四个在屋里当面对峙。玉漏在廊下侧耳倾听,也没听见什么,心下惴惴的,唯恐砒霜的事露了底,因此将那日偷放砒霜的情形细细回想一遍,好在并没露什么马脚。

小半个时辰过去,先见大老爷垂头丧气地出来,显然受了桂太太牵连,给老太太狠骂了一顿。

旋即听见老太太叫人,众人又都小心翼翼踅入房中,只见桂太太并毓秀还跪在榻前,两个人皆哭得眼睛红红的,桂太太更是面容淹淡,全无血色,又像一朝病发,拚命地咳嗽。

老太太恨恨地睨她一眼,冷笑道:“你这会又装起病秧子来了,倒像受了天大的冤枉,我这把老骨头在险些死你手里,我还没喊冤呢!”

桂太太忙抑住咳嗽,气虚声弱地分辨一句,“媳妇真是冤枉,媳妇哪来那个胆子,敢害婆婆性命?不过是一时自作聪明,担心那药太猛,反冲了老太太——”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气得声颤,连笃了几下脚。玉漏见状,忙上前去抚她的背。她便向玉漏胳膊里一歪,咳嗽两声,颤颤巍巍指着桂太太道:“砒霜的事你不承认,耽搁我用药的事明摆在这里,你还不承认,你是打量我不好将你移送官府。好好好,我拿你无法,摊上你这么个媳妇,是我前世造孽,我自认倒霉!你给我滚!”

桂太太还待要央求的样子,老太太倒像比她还没奈何些,狠跺几下脚,“滚!”

几个上年纪的妈妈便斗胆劝桂太太,“太太先回房去吧,先回去——”

玉漏一面弯腰扶着老太太,一面斜睇桂太太那则病恹恹的背影,疑惑难道此事就如此重拿轻放了?

正是此刻,老太太倏地平复下来,端直了腰,眼睛冷钉在毓秀头顶,须臾叫那卢妈妈。卢妈妈忙由人堆里站出来答应,“老太太您吩咐。”

老太太道:“既是你的媳妇,就还交由你回家教导,按府里的规矩,打她四十板子,你就领回去吧,从此不许她再进府里来,我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再听见她的声气。”

“声气”两个字咬得极轻,但似个千斤坠砸在卢妈妈心上,她是跟她最长的人,自然领会这话的份量。好在她话里并没有怪罪卢家的意思,只是单怪毓秀,所以一句情没敢讨,任由两个婆子来拖毓秀出去角门打。心想着,反正媳妇死了还可以再讨。

毓秀死抱住老太太的腿不撒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老太太、老太太看在我伺候您二十来年的情分上,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不待别人,那卢妈妈亲自弯腰下去狠掰她的手,指挥着两个婆子,“快拖她出去!免得闹得老太太耳根子不清静。”

四十板子打下去,不知几时才能好,这也算重罚了,只是桂太太那头难道就不追究?玉漏还疑惑,忽又见个管家婆子进来回话:“老爷才刚一回去,就将桂太太陪房来的那些人都打发了。原是咱们家的人,也都过来这院里了,不知安插到何处去?”

老太太道:“将他们都交给二奶奶安插吧,看哪里用得上就派去哪里。”

敢情把桂太太屋里的下人都裁撤了去,那样个病恹恹的人,跟前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叫她日子如何好过?玉漏不由得睨下眼瞟老太太,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既不是衙门里的公案,不能按律执法,就自有那慢磋慢磨的法子,亏得才刚还做出副拿桂太太全没办法的样子。

不承想这才是发轫之始,今日裁撤干净桂太太干屋里的下人,次日玉漏就听说,连太医也不叫请了,只按先前的旧方配了药送去。

玉漏因问:“没了下人,谁给她煎药呢?”

金宝道:“自己煎嚜,可怜桂太太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哪里会做这些活计?听见送午饭的人说,为煎药,手上烫了好大个泡。”

玉漏把眼睛朝下转一转,“她在婆家遭罪,老太太就不怕她娘家人上门来问?”

“舅老爷在杭州,山高皇帝远的,谁来问?纵有些亲戚往来,谁还真能管咱们家的事?何况桂太太理亏在先,娘家人避还避不及。”

娘家人哪管得了婆家的事,何况桂太太年纪这样大,爹妈早死了,兄弟姊妹谁还来替她讨情?她又没有亲生的子女,有谁还理她?

“大奶奶和二奶奶呢?没去伺候她?”

金宝咕哝道:“连大老爷还为怕老太太生气不去理她呢,儿媳妇还敢去?”

经霜老(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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